第二十回 自得意不料遇黄雀 舞凄凉偏却逢盛事（1/2）

却说上回，期盼已久的秦淮盛事——‘选美大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并且完成了第一关‘莲足会’的比试。柳如是此番过关也算是有惊无险，回来后也是早早的就寝了。

第二天一大早，如是换下了昨日一袭白衣胜雪的装扮，却也没有将准备好的红色衣裙上身，只过了一日，她还未能忘却马湘兰之死带来的悲伤，并且昨日见了沙才的一袭红装华服，那真是惊为天人，让如是自觉相形见绌，她不想被扣上‘东施效颦’的名声，故而弃之不用。如是素来喜欢青色，大约是因为她姓柳，多年的辗转漂泊，她换了多少个名字，可这姓氏却一直陪伴着她，于是她换上了平日里最喜爱的一袭青衫，腰间用一条绿绦腰带束起，一身整整齐齐，将如是曼妙的身姿勾勒的凹凸有致，显得如是英姿飒爽，容光焕发，这身青衫虽然看起来不是十分的华贵，可做工也甚是考究精细，尽管简洁，却也更加衬托出如是娇俏而又脱俗的气质，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无限的灵韵悠然。她又给自己画了一个远山青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这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一身装扮，不过她此番装扮，却也不得不剑走偏锋，之前一身红装准备好的舞蹈是《火凤辞》，乃是北魏高阳王元雍的宠妃‘艳姿’所创之舞。不过，如是虽已练了多次，对此舞早已烂熟于心，郑如英也甚觉满意，但她始终觉得自己很难舞出凤凰之雍容华贵。然而此刻，如是换上这一袭青衫，将要舞上一曲平日里不常练的舞蹈，比起舞《火凤辞》来，可要难出百倍，连站在一旁的丫鬟都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待一切行装打点好之后，如是又在丫鬟的陪同下，准备启程前往会场。她往郑如英的房间一望，还是没有动静，死寂一般，仿佛这个屋子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似的。不及如是多想，丫鬟便催促她上车了，无奈路途遥远，她也不敢在耽搁下去，只得钻进了马车。

这第二关‘容仪会’，是‘选美大会’唯一一场需要比上一整天的一关。所谓‘容仪’便是要求过关者要具备‘容貌上佳，仪态万方’之美。一般是由参赛的佳人上台舞上一曲，在这期间，嘉宾们对其‘容仪’进行评判，而评判的内容有以下几个方面：乌发蝉鬓、明眸流盼、娥眉青黛、玉指素臂、细腰雪肤、肢体透香。所谓乌发蝉鬓便是要有一头倾泻如墨的黑发；明眸流盼则是指要有一双秋波荡漾的大眼睛；娥眉青黛是要有一对柳叶细眉，舒扬而清秀；玉指素臂是要求手指纤细而柔软，手臂白皙而圆润；细腰雪肤是指腰肢幼细，肌肤雪白，如拂风杨柳一般的婀娜之态，然‘雪肤’不可见，所以这一项只看身段即可；而最后的肢体透香则是要求肌肤散发出幽然的体香，而非香料之功，不过虽然在上场前有专门的婆子检查不可带香囊、香包之物，但一般的女子都有为衣物熏香的习惯，所以这一项并不是那么的严格。虽然历来的规矩是按照这些方面进行评判，但近些年来，也逐渐演变成了各位嘉宾对其所跳之舞整体主观印象的评判。在整个‘选美大会’的过程中，这一关场面最为盛大，来此观看者不计其数。

如是一路颠簸，终于到达会场，还是照昨天的座次就坐，左右都是些熟悉的人，如是也踏实自在一些。如是环顾四周，发现今日不似昨日那般满目的白雪皑皑了，大家伙儿都换上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舞裙，也都纷纷上了红妆，一个个笑靥如花，艳若桃李。相比昨日还有些哀婉悲凉的气氛，今日的氛围倒是欢快欣喜些了。等了一会儿，昨日里那些嘉宾也悉数到场。司仪上前宣布第二关——容仪会的比赛正式开始。为了这一关，官府特地请来了金陵城中最好的乐班，台子又向外搭出去一大截，好让各位佳人一展舞姿。

第一位上场的就是崔科，她报上的舞曲名是《何满子》，此舞乃是唐代名妓沈阿翘所作，相传沈阿翘也正因此舞得到唐文宗的赏识，御赐金臂环，并让其执教于宫中乐坊，最后还特别赐婚给金吾卫长史秦城。而此时，台上的崔科翩翩起舞，她的气质超凡脱俗，舞姿更是赏心悦目，一曲完毕，众人连连鼓掌称好。

如是低声对寇白门说道：“开场第一只舞便如此了得，今日可真要大开眼界了。”

寇白门回道：“旁人也就罢了，我今日定要看看陈、卞二人的舞姿，都说她二人皆是一舞倾城，今日同台比试，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于是她二人继续观看，看过了几个人，终于等到了陈圆圆上场，她所报上的舞曲名是《凌波曲》，相传此曲是唐玄宗在洛阳游幸之时，梦见的凌波池龙女所赐，玄宗醒而记之，令乐工排练，最后由当时宫中最著名的舞姬——谢阿蛮，于清元小殿舞此曲，一舞动长安。陈圆圆身姿曼妙，又生的花容月貌，舞姿飘逸灵动，众人仿佛又重见当年谢阿蛮那出了名的‘杨柳小蛮腰’了。一曲终了，众人还是意犹未尽，沉浸在陈圆圆的舞步之中，难以自拔。

柳如是看的如痴如醉，不禁赞叹道：“陈圆圆果真名不虚传！简直是美不胜收啊！”

寇白门也是惊讶万分，说道：“看来此关之首，非她莫属了！”

卞赛赛在一旁听她们这样说，脸上却不见愠色，嘴角轻轻的勾起一个弧度。

快到晌午了，卞赛赛是上午这半天儿最后一个出场的，她提前离开了座位，换上了准备好的衣服。等轮到她上场之时，只见她身穿一件月白色的长锦衣，衣服遍身都是用银线绣的羽毛状图案，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三千青丝高高盘起，梳成一个唐朝发髻，头戴一个素净而又精巧的银累丝嵌珍珠双鸾步摇冠，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

见了她这身打扮，众人皆是心中一惊。这时，司仪报上了卞赛赛将要舞的曲名《霓裳羽衣曲》。待乐曲响起之时，卞赛赛翩跹起舞，她本就气质高贵典雅，如此装扮下来，更显得雍容华贵，光艳动天下。卞赛赛心中不禁暗暗得意，在这次参加‘选美大会’的所有人中，论起舞蹈技艺，唯有陈圆圆可与自己一较高下，于是她便早早的派人打探出了陈圆圆报上的舞曲名。卞赛赛现下所舞的《霓裳羽衣曲》乃是当年唐玄宗特地为杨贵妃所作，实乃‘大唐第一舞曲’。而陈圆圆的《凌波曲》原舞者——谢阿蛮，不过是杨贵妃身边的一个侍女罢了，更何况，她不惜重金使能工巧匠做了这身‘霓裳羽衣’，打了这套防杨贵妃的头饰，如此，她便可稳稳的压陈圆圆一头。

寇白门惊的目瞪口呆，说道：“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这奴婢对贵妃，必输无疑啊！”

柳如是没有做声，她料想此次卞赛赛定是早就知晓了陈圆圆的舞曲名，不然的话，所有人都是换好衣服才过来的，只有她是临时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原因只有一个，她怕陈圆圆看到自己这身装扮后，临时去更换舞曲，一般来说，选定好的舞曲不会轻易更换，但对于像卞赛赛和陈圆圆这样的舞蹈高手，任何一支舞对她们而言，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虽然卞赛赛一向处处都喜欢争强好胜，但在如是看来，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可此次这般针对陈圆圆的做法，却让人感到欺人太甚。

在场的人，十有八九都看出了卞赛赛的用意，陈圆圆自然也不是傻子，早在她上台的那一刻，便看出了端倪。只是她生性洒脱，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用，后面三场的比赛倍加小心便是。

晌午用饭的时候，众人对卞赛赛皆有些疏远。卞赛赛也自知理亏，虽然有些愤懑，但也不敢再申辩什么，她又生性倔强，既然大家都躲着我，便一不做二不休，自己独占了一个桌子用饭，不理会旁人的议论纷纷。

用完饭后，众人在凤凰台中歇了一会儿，便又按照昨天的方式一个个退了出去。下午第一个出场的是顾媚儿，她报上的舞曲名是《雁落平沙》，此曲正是明代所作，新颖别致，顾媚儿的舞技虽然不像陈、卞那般出神入化，却也不落俗套，并且她所选的这首舞曲是感念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大雁飞鸣之景，借鸿鹄之远志，抒逸士之心胸，而眼下正值中秋时节，此曲可说是极为契合此情此景，一舞终了，也是好评不断。不过前有卞赛赛一舞艳压群芳，顾媚儿此舞虽占了应时应景，却也不足以与之争锋。

柳如是的出场顺序比较靠后，身边的姐妹都在她之前上场，她也正好可以趁机安心的在台下阅尽众位美人之姿容。

又看过了几个人，该到董小宛上场了，令如是感到惊奇的是董小宛竟然携董年一同登台，二人皆是一身一模一样的白色纱衣，不过今日这套却比昨日的做工更为精致，裙幅熠熠如雪月光华流泻于地，一条白色丝带束腰，无风时，纱衣丝带，紧贴在身上，精巧细致的身形体现的淋漓尽致；一阵风吹过，凌风飘逸，如同仙女下凡一般。妆容清淡，更显得脸上清灵透彻，如冰雪一般。三千青丝简单的绾了个碧落髻，其余乌发散落在肩上，没有繁冗的发饰，宛若两朵冰清玉洁的双生雪莲。

如是心中疑惑不已，便向坐在身旁的李香君问道：“不是说这一关是独舞吗？怎么小宛妹妹可以带着年儿一同上台呢？”

李香君回道：“一般来说，多人舞中其他的人会稍稍抢了主角的风头，所以多年来，这一关一直都是独舞。不过两人共舞也无可厚非，在这一关中也是被允许的。”

如是心下更加疑惑：这董小宛明知自己会吃亏，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在听完司仪报上小宛的舞曲名后，如是才恍然大悟，她所选的舞曲竟然是《萦尘集羽》！不光如是心中一惊，在场众人包括台上请来评判的嘉宾皆是一惊。这《萦尘》、《集羽》还有一个《旋怀》相传是周代燕昭王时，广延国进献的两个舞女——旋娟、提嫫所作。这二人身怀绝技，能化静为动，化有形为无形，她们所作的这三支舞历来被各个朝代的舞者奉为舞蹈的最高境界。不过由于年代久远，这三卷曲谱流传至今也就只剩下残篇了，能将曲谱修补完整已属不易，更何况，虽然未有人亲眼见过此舞，但此舞所要到达的境界却是尽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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