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李湘真怒斥荒唐人 马湘兰魂断秦淮河（2/2）

到了‘选美大会’前夕的最后一个夜晚，她还拉着柳如是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把自己毕生的经验与感悟都说与她听，从郑如英的言语中，柳如是知道眼前这个已显衰老之态的妇人当年也曾叱咤风云，也曾无限荣耀，可也不得不屈服于‘花无百日红’的宿命。她位列‘四大美人’之一，得到过‘选美大会’第二名，却也不得不被‘花魁’马湘兰压在脚下，如是原以为这是不错成绩了，但此刻，听过了郑如英发自肺腑的言语，她才明白，对于郑如英这样处处争强好胜的人来说，这‘第二名’带给她的负累，足以让她痛苦不堪了。五年的时间太长，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与马湘兰一较高下，可偏偏造化弄人，她只能一个五年又一个五年的等，一个五年又一个五年的熬，可等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失望，熬来的是自己的容颜一天比一天的老去，直到自己都不敢再去参赛，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柳如是的身上。

柳如是突然觉得以前那个熟悉而又凌厉的郑如英变了，变成了眼前这个辛酸而又苍老的妇人，卸下了防备的郑如英，让如是觉得她十分可怜，心中也生出了许多的怜悯之情。如是原本是抵触这个‘选美大会’的，可现在，这个有恩于自己的人唯一的愿望便是自己代替她一举夺魁，如是于是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要拼尽全力。

可就在这时，门外想起了一个小厮的声音，“夫人，柳小姐你们歇下了吗？”

郑如英不耐烦的答道：“何事？”

小厮道：“幽兰馆差人来了，挺着急的，您要不要见一下？”

郑如英心存疑惑，答道：“哦？那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冲进来一个小丫鬟，哭着就跪到了郑如英的脚下，郑如英一看，确是马湘兰身边的丫鬟。那丫鬟哭着说：“我家夫人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郑如英一惊，上前将她扶起，追问道：“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鬟说道：“我家夫人前几日便烧的厉害，一直卧床不起，到了今天晌午过后，就晕过去了，我们请了大夫，说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到了晚上才醒，差我来前缘阁请夫人和柳小姐过去，我已备好了马车，请二位随我前去吧！”

郑如英想了想说道：“好吧，随你走一遭便是，不过柳小姐身子乏了，要去休息，我随你去就是。”

柳如是本也想去看望马湘兰，但看了郑如英给她使的眼色，便不敢再多嘴了。

那丫鬟想了想，虽说马湘兰吩咐她请两个人，可眼下的情况十万火急，她也只得带郑如英一人前去了。

到了幽兰馆，一进屋子便看到许多人都到了，大家无不掩面泣泪。马湘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郑如英走近马湘兰的床榻，先与坐在床头的马婉蓉对视，马婉蓉怒目盯着她，她避开她那凌厉的目光，上前来看马湘兰的病情，只见她面无血色，形容枯槁，郑如英也不禁动容，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马湘兰缓缓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总算是等到你和如是来了，这下人算是齐了。”

郑如英答道：“如是累了一天，早就歇下了，我是一个人来的。”那个去接她的丫鬟瞪着她，柳如是明明还没有就寝，可她人微言轻，也不敢说什么。

马湘兰说道：“哦，那也无妨，你来了就好。快把我扶起来！”坐在床头的马婉蓉将她轻轻抽起，马婉蓉本也是带病之身，没什么力气，可她却发现如今的马湘兰出奇的轻，让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抽起。

马湘兰气喘吁吁地坐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这么晚请各位姐妹过来，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恐怕我大限将至，最后还想求各位姐妹一件事。”

顾喜拿帕子轻拭眼泪，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丧气话，吉人自有天相，还会好起来的。”

马湘兰苦笑一下，无奈地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是油尽灯枯，药石无灵了，所以我才要早作安排。”

李贞丽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都是多年的姐妹，什么求不求的，我等都会替你办到。”

马湘兰道：“我走以后，这幽兰馆怕是也不复存在了，湘兰恳请各位姐妹能将我这馆中众人好好照拂，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我也就能放心去了。”

幽兰馆众人听了这话，都跑到马湘兰榻前跪着，哭着呼喊着：“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您。”

郑如英见此悲凉的气氛，不禁泪如雨下，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哪里就。。。”她虽然妒恨马湘兰，但毕竟这么多年的姐妹，却也从未想过要她死去。见她如今这般情景，从前的怨气，从前的不甘，都统统没了踪影。

马湘兰道：“湘兰别无所求，唯有这一桩心愿，还望众位姐妹念在昔日情谊，了了我这桩心事吧！”

尹子春道：“你放心，都是平日里熟稔的，他们的去处自然不成问题。”

马湘兰又环顾四周看向众人，再得到众人肯定之后，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如此，我便安心了。”她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倒在马婉蓉的怀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幅兰花图，眼中流下一行泪水，手一垂，头一耷拉，眼睛一闭，这个传奇一生的秦淮名妓便溘然长逝了。

众人都急忙凑上前去，呼喊声，哭泣声震荡着这个本该静谧的夜晚，也震荡着这条本该波澜不惊的秦淮河。

办后事用的东西顾喜一早便吩咐人备下了，本想用来给她冲一冲，没成想却真的用上了。不过到省下了许多的手忙脚乱，众人搭把手便布置好了灵堂，马婉蓉和李贞丽为她马湘兰的遗体换上了装裹衣裳，两名小厮将遗体抬放到棺材中。

明日便是‘选美大会’，马湘兰的贴身大丫鬟见一切布置妥当，便领着幽兰馆的众人跪在顾喜她们面前，说道：“各位小姐请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由我们守灵就够了，我们替夫人谢过各位了。”

顾喜扶起那个丫鬟，说道：“你家夫人把你们托付给我们，刚刚我们商量过了，等丧期一过，你们想去我们任何一家都可以，到时你们登门，无论是谁都会接纳的。”

那丫鬟福身再次谢过各位。于是便送走了她们。

等郑如英回来的时候，天都有些蒙蒙亮了。这一夜如是躺在床上也是迷迷糊糊，辗转反侧。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惊醒了。披上衣服，就跑到郑如英的房里。

她见郑如英眼睛红红的，呆呆地坐在榻上，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她轻轻地走到郑如英身旁，蹲下，问道：“怎么了？”

郑如英的眼泪又下来了，抽泣着说道：“我从没想过她会死！”

柳如是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您是说，兰姨她殁了。”

郑如英点点头，说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出去吧。”听到她这么说，如是便起身向外走。

一会儿，丫鬟便端着洗漱的东西过来了，她不明所以，笑着叫如是打扮的漂亮些。原先准备的是一套红色的衣服，郑如英的意思是让她夺目一些，此刻，如是却没有这番心思了，捡了一件素白色的衣服就穿上了，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临上马车前，望了望郑如英的房间，若有所思，钻进了马车。

今日便是‘选美大会’了，要知这次大会将发生哪些事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