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痴情女病赴十五宴 东林人寄情烟花地（2/2）

寇白门又把董小宛按到妆台前，假装一本正经说道：“就知道你巧舌如簧，没人说得过你，不过别在我这儿花言巧语的，我可不吃这一套，赶快坐得端正些，我要开始动笔了！”

见她的样子，柳如是和董小宛是忍俊不禁，寇白门也绷不住了，三人笑作一团。正在此时，一个丫鬟过来报信，说道：“董姑娘，夫人让我过来看看您准备得怎么样了，冒公子他们都到了，让各位小姐过去呢！”

董小宛一听这话，便说道：“回去告诉大娘，我们姐几个马上就过去！”

寇白门拦道：“我的眉毛还没描完，你家姑娘也没有更衣呢，让冒公子等着吧！”

那丫鬟一愣，不知如何去答复，还是柳如是见场面尴尬，说道：“你且去吧，就说等董姑娘更完衣后，便会过去了。”

那丫鬟看清形势，便借故跑了。寇白门故意又拖了些时辰，才和柳如是、董小宛一同去了前厅，那董年一夜未眠，毕竟是小女孩儿的心性，得了空儿，便去一边昏睡了，哪里还管什么公子啊宴会什么的。

三人到了前厅，便看到满堂的宾客，好不热闹。如是见到主座上坐的竟是那日花船上所见过的钱谦益—钱先生。世人传言，阉党专政，东林党人士屡屡遭到贬斥，处处受到排挤，眼下见钱谦益如此悠闲，便也知此言非虚了。见如是迟疑，寇白门用臂肘碰了她一下，示意她上前施礼。

于是三人一同上前见礼“见过钱先生。”

钱谦益平日里也是个温润孺雅的君子，见到这三位佳人同时向他行礼，不免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情，连忙上前虚扶了一下“三位姑娘快快免礼！”虽同是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钱谦益却对如是更青眼有加些。他总觉得女人嘛，像寇白门一般过于不羁不好，如同脱缰的野马般难以掌控；而像董小宛这般过于柔弱也不好，如同温顺的羊羔般了无趣味；而柳如是则正是恰如其分的集合了这二人的特点，刚柔并济，既有千娇百媚的柔情，也有英气勃发的洒脱！

如是三人退到一旁，这才意识到这满堂宾客，有平日里要好的姐妹们，像是李香君、顾媚儿、卞赛赛等人，也有那日如是在花船上见到的几位东林党公子，还是侯方域先打开局面，说道：“如今看来，咱们这边的人也到齐了，咱们这‘元宵灯谜大会’也该开始了吧！”

李香君笑道：“灯谜，灯谜，现下青天白日的，何来灯一说呢？”

侯方域被李香君难住了，低下头思索了一下，忽然灵光一现，手持纸扇指着天说：“如何就没了灯，这难道不是这世间最大的灯吗？万物生灵都要靠它来普照，此乃名副其实的灯谜大会啊！”

李香君嗔道：“倒是让你胡诌上了！”

钱谦益道：“朝宗这可不能算是胡诌啊，自古以来，日者，光也。这天上的太阳可不就是这世间最大最亮的一盏灯吗？咱们这确实是灯谜大会啊，哈哈！”

众人大笑，也都连连点头称是，只有如是起身，微微福身，疑惑道：“如是不才，敢问钱先生，历来这谜题都是放在灯笼里，可如今这世间最大的灯笼中，不知可有谜题藏在里面呢？”

钱谦益略加思索道：“柳姑娘才思敏捷，差点就将我难住了，不过我这儿倒是刚想起个灯谜，我来说给大家听听！‘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如是淡淡一笑：“先生谬赞，如是哪里及得上先生的万分之一呢！”

这时，一直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陈子龙接着说道：“我这儿也有一个灯谜，也愿说与大家听听助助兴！”

钱谦益道：“哦？难得卧子今日也有如此雅兴，我们自然洗耳恭听！”

陈子龙慢慢吟道：“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先生的谜了！”

陈贞慧道：“哦？让我来猜猜先生和卧子的谜，竟然是同一个谜底。”他顿了顿，接着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说道：“想出来了！是‘日’字！”

冒襄道：“谜底也只有这个字说的通了。看起来卧子兄最近没少在诗书上下功夫啊！见惯了你平日里舞刀弄棒的，今日到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董小宛笑道：“在座的各位公子哪个不是文武双全的人中之龙啊！”

顾媚儿拿起一颗葡萄，吃了一口，说道：“在这个时候，还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葡萄，当真难得啊！”

顾喜笑着说道：“说到这个，我倒是也想起了一个谜语，是这么说的：冬天蟠龙卧，夏天枝叶开，龙须往上长，珍珠往下排！”

方以智拿起一颗葡萄，吃到嘴里说道：“顾大娘说的这个谜语，谜底不就是这个水灵灵的葡萄吗？不过顾大娘真是费了不少心神，能在这个时节给咱们弄来这么难得的水果，密之在这儿谢过大娘了！”

冒襄也附和道：“是啊，顾大娘平日里广结善缘，那在秦淮河可是出了名的。我们有赖于顾大娘的赫赫威名，今日才能品尝到如此鲜美多汁的葡萄。”

钱谦益道：“顾大娘多年来对我们这些东林人士颇为照顾，钱某再此也该向大娘致谢啊！”说完，向顾喜施了一个拱手礼。

顾喜连忙笑着说：“奴家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当得起几位公子的谬赞呢，更何况这钱先生的夸奖我可就更加担当不起了！”

顾媚儿说道：“我这儿也有一个谜语，说来大家猜猜，就叫做‘无可奈何花落去’。”

正在大家思索之时，门外传来一声响亮：“无可奈何花落去？花儿因感伤而谢去，谜底便是感谢吧！”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身材伟岸、英俊潇洒的男人迈着大步，跨进门来，说话者器宇轩昂、但也看得出此人年纪尚轻，手执一把折扇，肩披一件貂裘，贵不可言！跟进来的另一位男子，也是英姿勃发，不过五官更为清秀，年纪只比上一个人略长，着一件月白色暗纹苏绣的披风。

见此二人，众人皆起身相迎，钱谦益笑道：“原来是芝麓先生和梅村先生到了，这下我们的灯谜大会可就更加热闹了。”

顾喜见钱谦益如此说，又见众人如此重视这二人，便知这二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龚鼎孳-龚孝升和吴伟业-吴骏公了。

顾喜是何等的眼疾手快，连忙笑着说道：“今日两位先生大驾光临，奴家实在荣幸之至，快请上座。来人！奉茶！奉果盘！”

原来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张元见这二位进门，眼神也一直不曾挪动，见顾喜吩咐，她也急忙吩咐起身边的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两位公子备茶、备点心！”见这二人还与众人站着说话，她忙凑到旁边，拽了一下顾喜的袖子，说道：“姐姐，别让两位公子干站着了，快请入座吧！”

顾喜虚着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瞧我这记性，还请两位公子恕我礼数不周之罪才好，两位快请上座吧！”

不过这排座次也犯了难，钱谦益自然是坐在主座上无疑，可这龚吴二人皆是身份尊贵的名士，比起复社四公子地位略高一筹，自然不能让他们同坐，顾喜的次座势必要让出来，可这一个座位又当如何呢？

这也把一向精明世故的顾喜也给难住了，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一直待在一旁没有做声的卞赛赛说道：“听闻百花楼的饭菜可谓金陵一绝，眼见也快要晌午了，恐怕在座的早已有人饥肠辘辘了吧！”

顾喜一听这话，暗自佩服卞赛赛的心思敏捷，顺势说道：“哎呀，看我这人老了，记性也差，怎么把吃饭这么重要的事儿也给疏忽了！各位如若不嫌弃我这里的粗茶淡饭，就快请移驾就餐吧！”

众人会意，便三三两两的过去了。只是这路上早有一些有心人身在其中。要知这些个有心人所图何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