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马湘兰受责百军杖 王稚登还画雪上霜(1/2)
且说上回马湘兰做了一幅兰花图交予金陵知府带到京城,以贺魏忠贤六十大寿。但湘兰却在画上动了手脚,必叫九千岁在其大寿那日于众人面前当众出丑不可,眼见日子将近,湘兰也自知离大祸不远,便拿出多见积攒,发放给幽兰馆中众人,已做安身之用。
但馆中众人因感念平日里湘兰的恩德皆不肯离去,湘兰坐于主位,众人皆在塌下跪成一团,低声抽泣着。湘兰仰天长叹:“我岂不知你们素日的忠心,只是如今就要大难临头,我实在不忍你们与我一同陪葬,现在不走,只怕过几日便也走不成了!”底下跪着的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好不容易遇到湘兰这样菩萨似得人,不打不骂,又从未苛待过他们,在幽兰馆的日子,不知比外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好上多少倍。况且,只是马湘兰一人坐在那里长吁短叹,说什么大祸临头的话,旁人谁也不知其缘故,故而谁也不肯离开。
湘兰无法,只得私下请了顾喜前来商议,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据实相告。顾喜听完大惊失色:“哎呀!你好糊涂!你可知那魏忠贤是什么人物,你如此戏弄他,又让他于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他岂会善罢甘休!”
湘兰道:“我就是想叫他在众人面前出丑,才会如此做的,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我也不怕的,只是可怜我这些忠仆,不想累了他们,还请你设法保全他们!”
顾喜无奈道:“我又怎会有这通天的本事,若是那知府大人还在,或许还有转机,可如今怕是连他也要搭进去了,来个不熟的官,谁会买咱们的帐。”
湘兰道:“那可如何是好,舍我一个也就算了,若是连累整个幽兰馆,我的罪孽可就大了。”
顾喜转而一想:“或许还有一人可求。”
湘兰急忙问道:“何人?”
顾喜道:“钱先生。”
湘兰为难的说:“我也并非没有想过去求钱先生,只是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上,钱先生也是自身难保,我又怎敢让他为我去冒险呢?”
顾喜道:“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钱先生在朝中多有故交,眼下也只有他能助你了!”
湘兰道:“打做这事开始,我便没打算能活着,只求别累了别人就好,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怕将钱先生一齐拖下水。”
顾喜道:“这事钱先生早晚要知道的,以你们的交情,他到时也是要帮你的,不如现在就将此事告知于他,你我不过一介妇人,鼠目寸光,也好叫他给拿个主意!”
湘兰沉默良久,也气自己思虑的不周全,白白拖累这么多人。但也无法,只得听了顾喜的话来找钱谦益商议。
此时,钱谦益正在小圆里侍弄花草,听了她二人的话,着实被吓了一跳,说道:“为今之计,再怪你鲁莽冲动也无益处,我这就托人去打听打听,看京城有什么动静!”
湘兰道:“我从未后悔这件事,只是不想连累不相干的人,还请先生设法保住旁人,而湘兰本就是一介浮萍,不求先生费心了。”
钱谦益道:“湘兰你也是女中豪杰,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实在另在下汗颜,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且回去等消息吧,我定设法为你尽力周全。”
湘兰谢过后,顾喜便陪她先回幽兰馆。
刚过几日,果不出所料,魏忠贤派了人拿住了马湘兰。
却说在魏忠贤大寿之日,那金陵知府遵照马湘兰的嘱托,待到那日才将画拿出,魏忠贤自是十分高兴,忙将画悬挂于大堂之上,只见这画中的兰花栩栩如生,魏忠贤更加得意,当即就赏了那金陵知府‘擢升一级’的荣耀。可随着寿宴的进行,在座的人皆闻到一股股的骚臭味,魏忠贤大怒,着人寻其来源,众人找来找去,最后才找到其源头竟是堂上挂的那幅兰花图。原来这幅画是马湘兰和了大小便做成的画,这一下可激怒了魏忠贤,当场就将那官位还没坐上的金陵知府下了大狱,并革职查办。又叫人前去金陵将马湘兰给杀了。有个御史专门讨好魏忠贤,他说道:“将这娼妇一刀杀了未免太便宜她了,听闻马湘兰素以兰花之高洁自比,不如将她打成残废,让她一辈子在地上如猪狗般的爬。看她还如何清高!”魏忠贤咬着牙说:“这倒是个好招,这个婊子素来高傲的很,这回到叫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这就是得罪咱家的下场。”于是乎他下令,打其一百军杖。又皮笑肉不笑的说:“若打死了就便宜她了,难得咱家抬举她,竟敢弄个屎尿和的东西来戏弄咱家,在咱家面前岂容他人放肆啊!”说完,在场宾客皆连连叩首,嘴里喊着:“请九千岁息怒!”那御史也凑到跟前说道:“今日九千岁大寿,何必跟这种下流女人一般置气呢,千岁治她还不像捏死一直蚂蚁一样容易吗?”说着就做出来踩死蚂蚁的姿态,逗得满堂大笑。魏忠贤自是当场认了这个干儿子,只可怜那金陵知府经此一事竟死在了大狱里,连带家眷也流放出去了,倒是也没人理会他的事,不久也就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了。
且说有官差来捉了马湘兰便要行刑,此时,钱谦益便带了新任金陵知府马士英及时赶到刑场,说来也巧,这位新任知府虽是阉党,却与钱谦益是同科进士出身,必然也有同窗之谊,所以在私下还和钱谦益有所交往,正好碰上此事,想要一仗不打,谁也没有这个胆子,不过用来执法的差役却可以掌握好‘火候’,明代有两种杖责的方式,一种是花了银子的,只在表面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而却不伤筋骨。还有一种是没花银子的,表面看起来毫发无损,而里面却是筋骨皆断。执仗的差役必得练得炉火纯青才能当差。
所以这一百仗并未要了马湘兰的性命,但见血肉模糊一片,于是着人回了魏忠贤,魏忠贤便以为定是打了个残废,正赶上天启帝病倒,以至于他近来‘日理万机’,也无心顾及这件事情,所以此事也就到此罢了。
不过虽说是不伤筋骨,但也伤的不轻定要好好休养几个月才行。
第二日,顾媚儿、李香君等人便知道了马湘兰受伤的消息,就约好了一同带些补品前来看她。郑如英偏要自己一人单独去看,便送了如是带上些补品到了幽兰馆。
众人见了马湘兰被打的皮开肉绽,只留着一口游丝之气趴在床上,脸色惨白,都忍不住掩面而泣。湘兰强装笑意:“姑娘们一个个的这是做什么!我这伤是无碍的!”
寇白门道:“这些个天杀的官儿,怎么忍心将这一介妇孺打成这样!”
卞赛赛坐在湘兰的床旁,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兰姨这又是何苦呢?”
湘兰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虽是一介弱质女流,可偏偏不愿见奸宦祸国殃民,虽没有本事将其诛杀,以正朝纲,但,只要有机会,就算豁出性命,也必不叫他好过!”
如是感叹马湘兰如此大义凛然、不畏生死,便更多生出几分敬意来,说道:“兰姨真正是巾帼英雄,好比是当年的梁红玉,令如是万分敬佩。”
正巧顾媚儿从外面端了一碗刚熬好的参汤进来,听得如是此话,便说道:“可别再夸赞兰姨了,这次是福大命大,才得以侥幸逃脱,若是还有下次,咱们可就真的与兰姨再难相见了!。”
如是道:“妹妹从小便敬佩穆桂英、梁红玉这一类的巾帼英雄,而今见了兰姨也是情不自禁了!”
顾媚儿一面将参汤拿给顿小文,一面说道:“并非是说咱们女人就当不成英雄,但这性命也是要惜的!”
董小宛道:“正是呢,媚姐姐的话在理,对付这样的大奸大恶,自有上天派的天兵天将将他们收了去!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湘兰笑了一声,将一大口药沁了出来,琴心连忙拿手绢替她拭去,说道:“兰姨好好吃药吧,否则这伤要怎么好呢!”
湘兰笑道:“我是为着你小宛姐姐的话,可逗了我一下子!要是真的有什么天兵天将,怎么会,容他们如此作恶多端,而置若罔闻呢?一己之力虽小,却也,叫他们知道,这世上,也是存着浩然正气的!”
董小宛嗔道:“兰姨倒是还有力气来笑话我,怕是这伤,还不够重吧!”
湘兰道:“怎的没见到你娘亲,可该好好谢谢她呢!”
董小宛道:“娘亲跟着钱先生带了些礼物,去谢新任知府大人了,故而只让我与年儿前来!”
湘兰道:“应该的,我恐怕是几个月也下不得床了,多亏了她帮忙,这财物什么的,一应就在我这拿就好,不教你娘亲再多花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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