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东林会花船论天下 狗阉党兰馆求名画（1/2）

且说上回顾喜差董小宛邀请柳如是三日后泛舟游湖，转眼间，三日已到。郑如英虽有所疑惑但还是派了马车送柳如是来到湖边，但她也留了个心眼，让牵马的小厮留意着顾喜究竟让如是去见了谁。

谁知顾喜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思，虽说是‘泛舟’，但却是一条花船，并看不到谁在里面，而她又亲自下船去接了如是，见到送来的小厮，又打赏了一块碎银子，笑道：“回去回了妥娘，今日我给如是安排见的可是知府大人的公子，等晚一些，我自会安排马车送柳姑娘回去，你也不必再跑一趟了。”

那小厮领了赏钱，又得知不必来回奔波，自是喜不自胜，连连作揖回道：“多谢夫人了，小的这就回去回我家夫人了。”说完，屁颠屁颠的走了。

待他走后，顾喜便拉着如是进了花船，只见马湘兰、顾媚儿、李香君、董小宛也在，马湘兰坐在左边主位上，而坐在右边主位上的是一名男子，虽然如是与知府的公子素未谋面，但也知这人并非是什么知府的公子，因为这男子看上去已经有四十岁了，着一身白月色长袍，但相貌儒雅俊朗。

马湘兰见如是进门，便说道：“如是过来，快见过钱先生。”

这时顾喜也说道：“那就是鼎鼎大名的钱谦益，钱先生。”

如是虽有许多事不知道，但钱谦益的盛名早已如雷贯耳，而此时她也明白，为何顾喜要瞒着郑如英了，因为这钱谦益久负盛名，大半是因为他是东林党的领袖，而眼下阉党当权，凡是东林党人士皆遭排斥，何况是这领袖。躲还来不及呢，举国上下谁不怕受到牵连。但顾喜却认为，那个当权的九千岁虽说是九千岁，但也是个凡人，都已经六十有余了，还有几天活头，早晚还是要被东林党挤走的，而眼前的这位钱先生说不定哪天就成了钱大人、乃至钱首辅、钱大学士了。况且，即使是阉党当权，可钱先生的盛名依旧在这金陵城盖过天地。东林党余威还在。所以对于这样的人物，顾喜既要结交，又不敢大张旗鼓。

如是上前恭恭敬敬的给这位钱先生行了个礼，并叫了一声钱先生。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姑娘日后会和这位钱先生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没想到这位钱先生倒是没有什么架子，起身拱手还礼：“姑娘有礼了！”

这个样子自然给如是留下了一个谦谦君子的儒雅形象。

接着，顾喜说道：“这些坐在下面的公子也皆是当今名士。说罢，给了李香君一个眼色，香君立刻会意了。

坐在右边的公子着一身红色衣衫，李香君起身向如是引荐：“这位是侯方域侯公子！”如是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与香君要好的公子，这侯公子相貌俊朗，却少了一些英气勃发之感。

香君又向侯方域说道：“这是柳如是柳姑娘。”

侯方域起身拱手施礼，说道：“柳姑娘却是名不虚传，果为天人！”

如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香君又将如是引到一位着浅绿色儒服的公子面前，说道：“这位是方以智方公子。”

又是施礼还礼不在话下。

接下来是陈贞慧，着一身随意的白衣，给人一种洒脱不羁之感。

香君又引如是来到一位着蓝色衣衫的公子面前，笑道：“这位公子可要叫小宛妹妹来引荐不可了。”如是心里明白，这便是冒襄了。

董小宛脸一红，说道：“香君姐姐又在作弄我了！”

倒是冒襄很是大方的站了起来，说道：“香姐儿就饶了小宛吧，我毛遂自荐就是。”众人大笑不已，倒是顾媚儿打趣道：“冒公子可要小心些，若是把小宛给惯坏了，日后讨回家做婆娘，那你岂不是就成了个怕老婆的了，可有你受的。”

陈贞慧也说道：“要是那样，咱们兄弟几个往后可就不能常聚在一起吃酒论诗了，弟妹不答应啊！”

董小宛的脸更红了，只是也流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慌乱之色。

冒襄回道：“当着柳姑娘的面，就不能少些作弄我们，媚儿是个点火的，你便是个添柴的，该让嫂子好好管管你这张嘴！”

顾喜趁势说道：“不知冒公子何时来接了小宛回府啊？我百花楼也好早作准备，我这个当娘的也得给女儿预备份嫁妆不是？”

冒襄先是一愣，而后恢复镇定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我有空回了双亲才好。”他顿了顿，转为笑颜说道：“今日大家要结识柳姑娘，而后游湖谈天，这才是正题，怎的总是取笑我与小宛呀！”

顾喜心里咒骂了几遍冒襄，这死没良心的，又叫他岔过去了。有空？你什么时候有过空！

香君见有些冷场，便说道：“公子你不是说要毛遂自荐吗？柳姑娘都站了大半天了，你却只顾和别人玩笑，可要好好给如是陪个不是才好！”

冒襄说道：“香姐儿教训的是，不才这就给柳姑娘赔礼。”说完转向如是行了个大礼，如是连忙回礼说道：“如是岂敢让公子折了腰，如是不敢！”冒襄道：“本是我冷落了姑娘，不才冒辟疆，这厢有礼了！”

以上四位便是如雷贯耳的复社四公子了，果然是各有千秋，气度不凡，可环顾船上，却还有两位公子。

香君又引如是来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公子面前，说道：“这是杨文聪杨公子。”又是施礼还礼不在话下。

只剩最后一位公子，如是走到他面前，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有一种似在哪里见过的感觉。香君道：“这是陈子龙陈公子。”又是施礼还礼，如是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这陈公子却夸奖了如是几句：“柳姑娘好相貌，听说姑娘还能做诗词，改天在下一定前去和姑娘讨教一二。”如是浅笑道：“公子谬赞了。”

如是未曾记起眼前的人是谁，而陈子龙却对如是印象深刻，自从在宋辕文家的胡同口见过如是一面后，便从此念念不忘。这陈子龙便是那日如是撞到的人。那日，陈子龙恰好也要去宋辕文家里，只是如是早到些时辰，受了委屈从宋家跑了出来，正巧撞上陈子龙。陈子龙到了宋家，只见满地一片狼藉。宋夫人破口大骂‘娼妇’，宋辕文闷不吭声。宋辕文为着自己的面子着想，便说了几句客套话，请陈子龙改日再来。从宋夫人的口中，子龙听出了她口中的‘娼妇’应该就是刚在胡同口撞上的姑娘。而这位姑娘的身份应该是位名妓。只是碍于宋辕文下了‘逐客令’便也不好在问什么。从那日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陈子龙整日辗转反侧，思之如狂。可叹，纵是知道这位姑娘是位名妓，可金陵城的名妓也是不计其数，不知姓名，好比是大海捞针。可喜，今日东林人士相聚游湖，没想到这位姑娘也到了场，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而她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名妓柳如是。从如是进门开始，子龙的眼睛就从没在她身上离开过。

如是挨着媚儿和香君坐下后，马湘兰问钱谦益道：“不知现下局势可好。”

钱谦益道：“圣上宠信魏忠贤，对他言听计从，而魏忠贤在朝中排除异己，把持朝政，现下可谓是只手遮天啊！”

方以智道：“现下的局势，凡是东林党人，轻者流放，重者杀头，更有甚者祸及全家。”

侯方域道：“现下真是出仕也不对，隐世也不对了。”

钱谦益道：“此言差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进亦忧，退亦忧，才是咱们的为臣之道。”

陈贞慧道：“反正局势如此，倒不如趁此机会游于山水之间，自得其乐也未尝不可啊！”

杨文聪道：“陈兄处于窘境却也有如此闲情雅致，实乃五柳传人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远离庙堂也好，不过各位可曾想过投笔从戎，在沙场上报效国家，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钱谦益道：“不知文聪可是担心后金作乱？”

杨文聪道：“正是，后金骑兵骁勇善战，而努尔哈赤屡屡有所僭越。此人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啊！”

冒襄道：“杨兄此言差矣，所谓后金不过是些蛮夷，有勇无谋，何成大事焉？况且我大明还有锦宁防线。”

钱谦益道：“不知卧子有何见解？”

陈子龙道：“我倒觉得后金无碍，只是眼下阉党当权，民不聊生，各地多有流民闹事，殊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自古以来，民变实在令人胆寒！”

侯方域道：“卧子兄言之有理，秦末的陈胜吴广，汉末的黄巾，唐末的黄巢，说句不敬的话，先洪武大帝，皆是流民。

钱谦益叹道：“唉，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不知如何下手啊！”

此时，船内一下陷入寂静之中，还是顾喜早命人备好了果品，见一时冷场，便叫丫头端了上来，说道：“说了一会儿子了，口干舌燥的，各位不如用些果子润润喉咙吧！”

钱谦益道：“还是你心细，倒真是有些口渴了。”

马湘兰道：“已近隆冬，咱们还能吃到如此鲜美的果子，还是你路子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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