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东林会花船论天下 狗阉党兰馆求名画(2/2)
顾喜道:“我也就偶然得了这些,总舍不得它们下了我的肚,白白糟践了。今日皆是贵客,才敢奉上!”
钱谦益道:“哪里的话,谁不知道顾喜素来待人仗义,各处皆有好友故交,行事又颇有君子风范,不知你对刚才谈论的事有何看法?”
顾喜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先生莫要取笑我了!”
钱谦益道:“哪里是取笑,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各位姑娘不妨都来说说罢!”
顾喜环顾了一下如是等人说道:“这些个姑娘各个通诗书,我也不识几个大字,就不献丑了,只一样,我们这些个百姓可都盼着阉党倒台,东林党当权,才有好日子过啊!”
侯方域道:“大娘莫要自谦,依我看,方才之言,才是真知灼见啊!”
李香君道:“钱先生胸有治国之韬略,只盼能早早入阁,好重整朝纲,大明江山才有盼头!”说完,侯方域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平日里,他没少在香君面前夸赞钱谦益的大才。众人也连连称是。
顾媚儿说道:“无论哪朝哪代,百姓皆是最底层的,还要诸君这样心系百姓的,才能造福天下!”众人点点头。
董小宛道:“我本就嘴笨舌拙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现下贪官污吏十分猖獗,所谓流民多是被他们所迫,该好好整治一下才好!”
钱谦益道:“谁说姑娘愚笨的,这一下子便抓到了要害!”
陈子龙道:“还是在下愚笨,只看到流民的表象,却忽略了流民之根源!”
这下冒襄,也觉脸上有光。
钱谦益道:“不知柳姑娘有何见解?”
柳如是道:“每逢国家危亡之际,皆有义士舍生为国,不知当今世上有哪位英雄可如此这般吗?”
钱谦益道:“姑娘好气魄,姑娘心中的英雄,恐怕在座的皆不能称的,但有六君子,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让我等汗颜!”
柳如是道:“不知是哪个六君子?”
陈子龙紧接着说道:“以杨涟先生为首的六位东林人士,他们皆是为弹劾魏忠贤而被阉党迫害致死的。”
方以智道:“据说杨先生晚上要压麻袋,还要忍受铁钎穿耳之苦,更加残忍的是。。。”说道此处,方以智竟哽咽起来!
如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是什么?”
陈子龙答道:“最后阉党竟用铁杵订进杨先生的头骨里,以至杨先生当场毙命。”
当下,那几位东林人士皆抽泣哀痛,几个姑娘也被吓了一跳。
钱谦益道:“东林党人各个是忠贞义士,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之所以我们这些人还苟活于世,是因为眼下内忧外患,还要用有用之躯报效国家,不能白白让阉党将我们屠戮殆尽!”
听了这话,如是不免对这些东林人士肃然起敬,等下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儿,用过饭后,各自回府回栈不提。
回去后,如是心事重重,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国家大事’。思索良久也不能尽数听懂。留给她印象最深的四个字却是‘忠君爱国’。
且说,过了些日子,忽有一天,金陵知府突然到访幽兰馆,马湘兰自是不敢怠慢,忙出门相迎,待到了主厅,湘兰命人奉茶。
那知府道:“夫人才名远播,在下给夫人道喜了。”
湘兰道:“民妇不过一秦淮卖笑之人,哪里来的喜事,还劳烦大人亲自来走一遭。”
知府道:“本府是奉当今九千岁之命,特来向夫人求一副兰花图的。”
湘兰冷笑一声:“不知是哪个九千岁?”
那知府来了兴致,向北面拱手作揖道:“当然是魏忠贤魏九千岁了。”
湘兰道:“若是他,此画我便不能给了,兰花最是高洁静雅的,怎可落入阉人之手,白白玷污它呢?”
那知府急忙喝道:“大胆刁妇,怎可辱骂九千岁为阉人!”
湘兰轻笑:“难道我说错了吗?他不是阉人又是什么?反正我就是不给。”说完,轻抿了口茶,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那知府说道:“我也是为你着想,得罪了九千岁能有你什么好果子吃!”
湘兰道:“哼,大人说错了吧,怎的是为我着想,是为大人的官运着想吧!”
知府大怒起身,指着马湘兰吼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本府现在就可将你下了大狱!”
马湘兰也起身说道:“剧罪妇所知,那阉人的官级还不如大人,大人待他倒是如双亲一般,而今却对着我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摆起官腔来了,大人还真是威风的很啊!不如今日就将罪妇‘正法’,也休想让我画出一颗草来!”
那知府见她一副舍命的架势,心知若是拿不到画,实在不好交代,便也软了下来:“夫人息怒!且听在下一言!”
见马湘兰并不理他,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魏厂公过几日要过六十大寿,到时整个大明朝有头有脸的人物皆会到场贺寿,而厂公素来欣赏夫人的兰花图,要在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挂在堂上,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莫大荣耀啊!若夫人执意不肯赐画,厂公一动怒,在下官运事小,若是连累了整个幽兰馆,化为灰烬,那时任谁也没有本事救的了了。”
马湘兰私下忖度,也不好让这些人都随了自己陪葬,便动了一个心思说道:“好吧,请大人三日后来馆里取画吧!”
那知府自是喜不自胜,忙说道:“多谢夫人成全!在下不敢打扰,这就告辞。”说完便退了出来,马湘兰不想送他,便打发小厮领他出去了。那知府自是恨的牙根痒痒,却也不敢说什么,乐得自己办了个好差事,待大寿那日亲自上京送去祝寿,好向九千岁邀功请赏。
等那知府走后,湘兰新生一计,好叫那魏忠贤在自己大寿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出丑。想到这里,马湘兰不禁轻笑一声。
三日后,那知府前到幽兰馆取画,湘兰见他一身新裁的衣裳,打扮的油头粉面,便知他是去向魏忠贤献媚去的,便打趣道:“大人仪表堂堂,真真是彰显了我大明官员的风范啊!”
那知府还未听出一二,心以为是夸他的话,便笑道:“夫人说的是,出门在外,总要体面一些才不失了本府的威仪。”
湘兰道:“那是自然,大人乃是朝廷封的金陵父母官,为父为母的切不可行些摧眉折腰的事啊!”
那知府听到这话心下才明白被马湘兰给耍弄了,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画没到手,还得接着装,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本事不大,可这笑面虎的功夫可是练到家了。便说道:“夫人可别取笑在下了,嗯,不知夫人的大作现在何处啊,在下可该启程了。”
马湘兰从丫鬟手中取过一个画匣,递到知府手上,说道:“大人到了堂上方可取出此画,不然这画受了雾水,颜色可就不艳了。到时可就不是湘兰的错了,还望大人谨记。”
那知府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画,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嘴上说道:“知道了,定到正日子再打开。”便扬长而去,奔赴京城了。
要知马湘兰如何让魏忠贤在自己大寿之日出丑,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