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夜城（1/2）

同游人界六百年，闻辰深感临暝其人，成日里厚着几千年的岁数和脸皮没羞没躁，着实是个诸事不管、大气不喘的闲散主。

桃花树下，闻辰见他一身重伤，斟酌着问他要不要给他找点仙草来疗疗伤，没想到临暝只轻哼了一声，见怪不怪、毫不放在心上地随意摆了摆手道：“死不成。”

这... ...行吧，闻辰噎了噎。他的血灵气极盛，神色又如此桀傲张扬，即使是如今这副剩下半口气的样子，却也莫名令人信服。闻辰见他自己都没说什么，也无意多问。

可是，这位仙友平日行事... ...也过于懒怠了些吧？

人间六百年，他既不帮着施法驾云，又不管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杂事，对人间诸事兴味寥寥，于是成天贵手不抬、玉腿不迈，一脸的看破红尘、生死寡然。

就着这无一上心的闲散样子，闻辰知道他是龙族，还是这位爷无意间随口提起的。

那时临暝虽然表现得淡然，但闻辰还是留心着他那一身伤，想着到了他撑不住时自己要给他准备哪些仙草。却不料他托着半口气，既没疗养，又没修炼，竟十年间就完全痊愈了。

既然伤好了，闻辰暂先收起吃惊，想着这数年里他这连云都懒得驾，从前还有伤势做借口，这下总不能推脱了吧？于是对他道：“诸身伤愈，如今可驾云否？”

没想到那大爷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散漫地翻了个身，语带睡意：“我从不驾云。”

“那你御剑？”闻辰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临暝懒懒抬眼：“我化龙。”说得漫不经心。

是了，在东海边遇到他，气命又如此霸道强悍，开始一心求死，如今说不死就不死了，只能是上古神兽的命格。

闻辰紧紧了衣袖，认命驾云。

慢着，东海？闻辰想起自己原先是去东海干什么，又忆起一路上和众仙家打听到的八卦传闻，下意识脱口道：“东海孽龙？”

一出口便觉言误，他忙回头看向身后。

被他这么一说，临暝倒没甚表情变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片刻后凤目微挑，缓声反问：“是又如何？”

瞧瞧，如此明目张胆、肆意妄为，果然是那搅得东海天翻地覆、不得安宁的孽龙。闻辰见他不似生气模样，大胆试探问：“你和龙宫有怨？”

“我师父是龙王之弟，长翟。”临暝神色暗沉，原本还四躺在云上，这时也突然坐起身来。说了这一句话后便不再开口，遥望向远处。

所以？

闻辰神思一动，心感接下来必有大事，可等了半天都没见他再开口，也默了。

这上古神兽，个个生性高傲，不屑于人，龙族更是如此。东海的事情，一般的仙人都插手不上，有什么传闻，也大都是道听途说。但如今龙宫里大抵有哪些人，大约还是知道的。龙王之弟长翟，生性自然亲和，没有一般龙族的自恃凌人，极喜云游，闻辰也听说过，倒没想到临暝是他的徒弟。

不过既也是龙宫中人，怎么后来会大闹龙宫？

饶是自己再想知道个中缘由，闻辰也知道这话不该问了。看临暝神色晦暗，念及他大伤半死不活倒在东海边那模样，不曾想、竟真是一心求死。平素那么傲气的人，原该正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时，却落得如今这般淡漠寡静，不喜形色。在东海那几千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辰犹豫着开口，猜测道：“那你和他闹翻了？”

“不”，临暝口气淡淡，道，“他死了。”

死了？东海闹出这般大动静，却没传出平白死了个龙王的消息！东海捂得这般严实，看来着实是内情，轮不到外人来管了。

闻辰心里一惊，隐隐觉得，仙界此番，莫不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然则自己一小仙，要辈分没辈分，要司职没司职，管不住这档子事，人家东海的尚没开口，他也不便多话。既是出来游历，还是多些心思找个落脚处罢。

飞至西南，见一城门处，一棵苍天古槐下，百姓云集，纷纷在槐树枝上系上红色长带，似乎在举行某种人界祭祀。他们在人界待了这数百年，见过许多稀奇物什，闻辰对这古怪仪式颇有兴味，于是踩着云，飞下去凑个热闹。

停至城门口，见城门牌匾上书“启夜”二字。

“启夜？”闻辰侧头对临暝玩笑道，“倒与你的名字颇为相合... ...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混个城主当当？”

临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道，“此城邻近洛地鬼界，多阴邪，城门处种古槐，又名“启夜”，只怕我是无这气运、堪当城主。”

走进城内，才发现不止人多，只怕是全城的百姓，现今都挤在这槐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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