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2）

九月九，重阳。

知秋坐在自己枝头上，望着远方的天空出神。

她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将她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树上还坐着个女子。此时她的双手正不安地绞着手边几片叶子，似乎在纠结些什么。

出于树木落叶归根的本能，这般整个儿被枝叶包围起来的感觉会让她分外安心，她小时候便总喜欢往自己的树上藏，后来跟了白藏大人，不能成天守着自己的树，她才慢慢改了这习惯。

可今日她忍不住又藏进了树叶里。

她着实烦恼，唯有靠着自己的枝干才能让她安心些。

她伸手拨开自己枝头最茂密的一丛树叶，露出卡在树枝上的一只纸鸢。

纸鸢看起来灰扑扑的，细竹条扎成的骨架，上面糊着廉价泛黄的鸢纸，纸上粗粗画了几笔水墨，画工粗糙，但勉强能看出是个大雁的形状。

是乡野集市中随处可见的最低劣的纸鸢。

重阳素有放纸鸢的习俗，这纸鸢便是今早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带着半截断线，随着秋风四处飘摇，最后落到了知秋枝头，卡在她茂密的枝叶间。

枝头多了个小东西，知秋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本来只要把纸鸢拿下来丢掉就好，她却有些舍不得。

纸鸢呀……

她也想跟白藏大人一起放纸鸢。

今日乃重阳，民间流行饮菊酒，佩茱萸，放纸鸢，结伴秋游，登高望远。知秋从秋菊精和木芙蓉精那儿听说过，今日许多秋季小精都相约着去踏秋。

重阳始于秋天的丰收祭祀，是秋季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虽后来随着岁月流逝，这节日渐渐跟秋祭无甚关系了，但精怪们保留了千万年来的习俗，依然热衷于举行各种重阳活动。

知秋也想去，她想跟白藏大人一起去踏秋。

可她又知道，白藏大人素来是不参加这种游玩活动的。秋神事务繁多，白藏很少会花费时间在其他杂事上，他鼓励小精怪们嬉戏玩闹，自己却很少参与。

知秋懂事，向来跟着白藏行事，从来不愿给他添麻烦，因而想邀请白藏大人一同踏秋的愿望，她从来迟疑着不敢开口。

她知道，按照白藏大人温柔的性子，大概只要她开口了，他便会陪她。可白藏大人事务繁忙，她又怎么能任性地拿这等游玩之事去打搅他。

唉。

“知秋。”

树下传来熟悉的呼唤声。知秋心一颤，抓着纸鸢下意识把身体往枝叶中躲了躲，层层叠叠的叶子盖住了她整个身影，将她和纸鸢一同埋没在叶影间。

可她不知道，自己绯红的脸色早已出卖了她，一树叶子在秋神靠近的瞬间渐渐变红，完全暴露了她的所在。

她一见着白藏，总要脸红。

白藏渐渐也摸清了这规律，本还不知道知秋去了哪儿，但见一树叶子在他出现后便晕红一片，也就明了知秋其实就在跟前。

他走到树下，抬头往枝头瞧了瞧，果不其然看见叶影重重间，他的小姑娘正缩在一根枝干上，纠结得巴拉着手边叶子。

模样似是有点不开心。

“知秋？”

白藏又唤了声，带着些许打趣，“怎么跑树上去了。秋叶脆弱，你当心把自个儿叶子给薅了下来。”

姑娘家爱俏，他记得萝卜精就特别宝贝自己的叶子，知秋这么折腾，他担心她这一树好看的红叶得掉。

知秋被打趣，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她不想让白藏看见她拿着纸鸢，怕被看破心事，让白藏为难，便忙把手中的纸鸢往树叶间藏了藏，打算下树去。

可她动作有些急，纸鸢一时没藏好，反而从枝叶间的缝隙掉了下去，灰扑扑的大雁纸鸢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摇摇晃晃落到白藏跟前。

“这是……？”

白藏面露疑惑，俯身将地上的小玩物拾起，细细打量一番，才想起这是民间流行的纸鸢。

“纸鸢？”

他目光从纸鸢转回还坐在树上的知秋身上，见她一脸不自在的模样，一下便想明白了事情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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