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2）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转眼匆匆便已几十载。

大地上耕作的农人早已换了一代，曾经荒芜的土地被后人开垦，往日肥沃的农田休养生息，新的作物进入了年年丰收的队伍……

岁月在悄然改变着世间大地。

唯有四季，依然在亘古不变的春夏秋冬中轮回不息。

白藏睁开眼，如同过去亿万万年一般，随着立秋的到来逐渐苏醒。秋天的暮气从他周身散逸开，染黄了曾经繁茂的绿叶，催熟了本还稚嫩的果实。

万物在秋天迅速老去。

秋会将万物变成最极致的成熟，然后目送他们走向衰落。这比空无一物寂静无声的冬天更让人感到悲伤，因为冬天的万物已然死去，秋天却是万物逐渐死去的过程。

世人多悲秋。春夏秋冬，秋是最伤感的季节。

因而白藏身上总带着垂暮之气，时而莫名忧伤。比如此时方才苏醒，感受着逐渐衰落的世间万物，他就微微想叹息。

自古逢秋悲寂寥。

“白藏大人。”

轻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如同清凉秋风，一下子驱散了秋天莫名的惆怅。

白藏循声望去，果然，在秋神庙外的大树下，一个罗裙少女正拘谨站在树下，羞怯地朝他望过来。

见他回望，小姑娘脸刷一下红了，头顶的树叶也随之晕红一片，跟她通红的脸颊一个颜色。

白藏朝她温和一笑，轻声唤道：“知秋。”

知秋听见秋神大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脸颊更红了，满枝叶子如火烧般艳红一片，心中却是压不住的欢喜。

“白藏大人。”

她又唤了一声，却没有下文，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裙布料，模样甚是紧张。

明明是那么期待秋神大人醒来，痴痴等过又一轮冬春夏更替，才终于再一次等来秋天，积攒了三个季节的话语压在心头，此时见到心心念念的秋神大人，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面对他时，总是不知所措。

小时候是懵懂怕生，后来时日久了，她长大后，懂得了太多，便更是慌乱。

于是一树叶子，一到秋天便烧得通红。

白藏不知姑娘家心事，只以为她性子羞怯，见状有些好笑。他不禁忆起许多年前初见知秋时，她亦是这般怯生生的样子，躲在红叶的小树苗后望向他。

如今几十年过去，昔日的小树苗已长成参天大树，当初只到他腿高的懵懂女童，也已然成了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

只是这羞怯的性子，似乎这么多年来都无甚改变。

“去年不是说过吗，你无需在此候着我。”

白藏边说边走到知秋身前，如同往年一般无奈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到立秋苏醒后，第一个见到的总是那个守在秋神庙外怯生生的身影。

初时他只当知秋年幼，雏鸟情节依恋他，才会每每巴巴地等他苏醒，像是独守空巢的孩子蹲在家门盼望大人归来。

可年复一年，时光荏苒，知秋长成了参天大树，成精化形几十年，早已论不上所谓雏鸟情节了，她却依然年年岁岁守在他沉睡的地方，如同初见时那般等他苏醒。

然后秋天到来后，怯怯唤他一声：“白藏大人。”

白藏曾担心这般会耽误知秋自己的树生，便对她直言以后无需再等他苏醒了，大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可一年过去，如今他再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那羞怯的一树红叶。

知秋听见白藏的话，原本晕红的脸颊暗淡了几分，几片红叶飘摇落下，竟无端生出些许落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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