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2）

小木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诞生的。

她没有种子时候的记忆，大抵那时的她还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普通种子。种子自然没有知觉，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道自己如何被种下。

然后渐渐地，她在迷茫中有了意识。

初时她并不懂意识为何物，亦不清楚该如何思考，只是遵循本能破开泥土，发芽生根，一点一点伸展自己的枝叶。

她懵懵懂懂地生长着，直到有一天，朦胧中她似乎感觉到秋天苏醒了。

草木植株的生长规律使她哪怕对四时神一无所知，依然天生对时令分外敏感，她本能感知到苏醒的是她应该尊称的存在，且对方身上还有一股她熟悉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想亲近。

她朝那气息的方向摇动叶子。

然后仿佛回应一般，她面前出现了一个温润清雅的白衣青年。

他驻足在她跟前，似乎惊讶于她的存在般，目光细细打量过她每一片枝叶。她有些惊惶，心中惴惴，不知青年要如何处置她。

她不谙世事，却冥冥中感应到眼前青年掌握着当下时节的一切生灵。

她的枯荣在他一念之间。

然而青年转瞬便对她笑了，笑容温和如水，一下抚平她心中所有惶然不安。

他包容下身份不明的幼小的她，心怀善意将她留下，甚至细心照拂着她生长，每日看顾，亲力亲为。

闲暇时，他会温柔抚摸她的叶子，这是她秋天里最喜欢的时刻。她喜欢秋天的气息，喜欢与他亲近，他的抚摸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她的叶子悄然变红了。

许多作物小精追赶秋神而来，随他一同围在小木精身侧，新奇又兴奋地议论着她。然后她听见他身边的作物小精唤他：白藏大人。

她便渐渐懂得了，他乃秋之神明，四时神白藏。

而她只是一颗无主的种子，机缘巧合经由秋神之手栽种下，得到四时神庇护而生，于是造化有了她，一株属于秋天的树木。

她乃秋木。

莫名的，她对自己生为秋木感到欢喜。

再后来，时日渐长，她开始慢慢懂得了些许自然道理。

比方说，她知晓了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轮回不息；也知晓了四时神一年中只苏醒一季，季节轮换后便会陷入沉眠。

秋神白藏会在立冬来临之际进入沉睡。

小木精很是不舍。她懵懂稚嫩，世间最熟悉依赖的便是将她种下照拂她成长的秋神，然立冬后秋天气息尽散，哪怕知晓明年总会再到秋天，她依然感到难过。

好似迷路小孩，忽然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她低垂脑袋，满树红叶便随着秋天离去簌簌落下，直到枝头最后一片叶子被初冬寒风卷落，一如秋天过后她失落的心情。

空空荡荡，满树寂寥，只余一地落叶，见证着刚刚逝去的秋天。

×

许是再见到秋神大人的愿望太强烈，又一年立秋到来时，小木精发现自己有了些许变化。

她能看到秋神大人了。

这种看与以往的看不一样。她以前也能看到秋神大人，但那是作为一棵树的感知，如今她却是真真切切用双眼在看。

她化出了双眼。

她化出了完整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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