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2）

立秋又至。

白藏悠悠转醒，尚未来得及离开沉眠之地，便觉察暗处有一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他微微蹙眉，所幸那视线中感觉不到恶念，便又很快松开眉头。

四时神地位超然，因而从未有过妖魅精怪敢这般暗中打量白藏，他一时竟觉着有些新奇。

循着感觉望去，却没看见哪只调皮的小精怪，目光只对上秋神庙外的无名小树。树叶在秋风中轻摇，似朝他招手，迎接秋季到来。

白藏没见着其他身影。

他疑惑，起身往秋神庙外走，最后停在小树前，仰头认真打量它。

一年未见，小树又拔高了不少，虽还比不上成年大树的枝干粗壮，但早已枝繁叶茂，比白藏还要高上许多。

他想要像往年一般触摸它的叶子，已是不易，他便转而抚上它的树干，用手掌细细摩挲，表情微凝，似在沉思什么。

方才的感觉不似错觉。

然此处无人，唯有一株小树。

许久，他将信将疑，试探着轻声开口：“你……是否已成精？”

万物有灵，天地孕育的一切皆可成精，只是从启灵到成精往往需时漫长。

一般花草树木，花开花落一千次，初初启灵；叶落归根一千回，堪堪成精；等最后真化为人形，又是千载岁月过去。

此间耗时太漫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真正能成精化形的生灵寥寥无几，万中无一。

而眼前的小树，种下不过短短数载。

白藏此前从未往那个方向想，可冥冥中似乎又指向同一个答案。他静默半晌，无人回应，只有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

他又轻声重复一遍方才的话：“你……是否已成精？”

语气轻柔，仿佛怕吓着了这刚成精的小生灵。

他耐心等着，等待小树的回应。许久，久到白藏以为自己猜测有误，准备放弃时，小树后终于探出来半个小小的身影。

白藏微愣。

竟是个豆丁大小的小女童，尚不及他腿高，身量如同三岁的凡人小孩。

她站在树下，和白藏隔着一个树干的距离，幼小的身躯被树干遮住大半，只探出半边身子，怯生生地抬头望向白藏，小声唤了声：“秋神大人。”

声音微颤，似是谁家怕生的小孩。

白藏循声低头，目光落到小女童的脸上，白白嫩嫩的，让他想起了几个秋天前初见的那株小幼苗。

女童猝不及防和白藏对上目光，白嫩的脸上霎时晕红一片。她慌忙垂下脑袋，抱着树干就要往后躲藏。

极为怕生的模样。

秋风微凉，吹落一片树叶，飘飘摇摇，恰好落到树下白藏手里。

他看着手中已然泛红的落叶，又抬头看看那不知何时变得跟女童脸色一样红的枝头，忽而莞尔，明白了小姑娘的身份。

他原以为小树只是开启灵智，初初成精，已足够让他惊讶了，却不料小树已然能化出人形出现，着实让白藏吃惊。

惊讶过后，便是释然。当初小树的种子由他亲手撒下，直接受四时神庇佑而生，一旦萌生，自然与普通植株大不相同。

白藏猜想，小树说不准从萌芽的一刻已开启了灵智。

只是小树到底年幼，即使化形，也是懵懵懂懂的孩童模样。一般精怪成精前要经历许多年岁，心智成熟，一化形便是通人情知道理的大人做派，小树却因成精太早，略过了这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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