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旧林（二）（1/2）

凡上流举兵下京都，必经新亭，因此新亭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文武百官被桓府士兵隔离在一片树林之外，他们脸上俱是忐忑不安的神情，或原地踱步，或低声交谈，时不时将目光扫向树林，透过树林间隙，可以隐隐约约地瞥见葱林深处六角亭中央的三人——桓温、王坦之与谢安。

谢安和王坦之从容镇静地在桓温面前入席而坐。

“古时有道之诸侯大臣，皆守于遥远边境，抵御外贼，保卫家国，前不久，大司马第三次北伐败于枋头，如今外贼未除，大司马却陈兵于皇城之下，怕是会被天下人侧目视之。”谢安一字一顿地说道，气势不凡。

作为晋朝大将，为了保卫晋国疆土，桓温三次北伐北方十六国，前两次皆大败敌军，可这第三次，却败于枋头，前两次北伐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声名瞬间瓦解。

枋头之败是桓榅心中的一根利刺，谢安敢于在此非常时刻提出，令人猜测他并非别人想象的那样完全处于劣势地位，不然怎么敢在此时激怒桓温呢！

可谁知桓温却并未被激怒，反而神情淡然地说道：“我自知已经不能名流千古，那就遗臭万年吧！”

他说出这番在外人听来荒诞狂妄的话语，令王坦之与谢安皆蹙了蹙眉。

由于王坦之与桓温是亲家关系，不好和桓温当面闹翻，所以王坦之和谢安才约定好，一切皆由谢安出面与桓温斡旋，而王坦之则沉默不语。

谢安继续与桓温交谈。

“大司马已经大权在握，又得到了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富贵荣宠，所谓‘过犹不及’，何必执着于更多的权势，更高的地位？此刻退回姑孰，或可赢回名声。”

“中护军竭力劝我回姑孰，是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吧？”桓榅笑了笑，谢安登时感到周身充斥寒意，“可惜，我意已决，今日就用你和侍中两人的尸体为我的皇位铺路吧！”

桓榅将手中酒盏奋力掷投于地，响声响起的那一刻，树林中人影涌动，桓冲、桓熙等人身着甲胄，带领一队士兵包围了六角亭。

***

桓琂与其他桓府家眷一起待在新亭东侧，与那些文武百官遥遥相对，桓旒依然骑在马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桓琂望着寂静无声的茂密树林，学那些文武百官，在原地慢慢踱步，心想，此刻大伯桓熙等人皆不见踪影，或许正奉爷爷之命，埋伏在某处等待出击呢。

以陈郡谢安、太原王坦之为首的江左门阀，与谯郡龙亢桓温势同水火，一个力图维护司马氏的帝位，恢复门阀士族之间的平衡状态，一个则试图颠覆皇权。

后者，自然是被那些文人名士口诛笔伐的。

桓琂能够时不时看到那些文武百官对桓府家眷所在的方位投来的鄙夷厌恶的目光。

她的伯母和堂弟堂妹们都待在马车里不愿出来，因此那些厌恶的目光便集中在桓琂、桓旒以及牵着驴子的桓祎身上。

尤其是对桓祎，他们的目光中多出了无限嘲讽。

想不到威风堂堂的大司马桓温，竟然有这么一个五谷不分的傻儿子，这件事一直被当做笑话在大街小巷中被人谈起，他们自然要亲眼观瞻一下这位傻子的“风采”！

“阿琂！阿琂！”桓祎突然焦急万分地呼唤桓琂，令桓琂不得不转过身来看他。

桓祎双手紧握缰绳，拼命往前牵动那头驴子，可驴子依然纹丝不动。

“它不肯动！”

他哀求地看着桓琂，想要寻求她的帮助。

桓琂制止了想要上前一步的隋珠，自己走向桓祎。

“爹，你是不是又忘记喂它吃的了？”

桓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桓琂猜中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