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亡（1/2）

提到周杏画像，顾时亡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年初深夜在长生宫看到的那张清冷面容，他当时就觉着画中女子好似在何处见过，异常眼熟。如今回想，堪堪明白为何眼熟，看看明白为何越刀去留人会送剑传功给他。倘若他是为两人所出亲子，这两件事便都解释得通。

只是他终究难以接受自己是显赫家世的一员而非孤儿，看商别轻抬袖要拿画像，他冷着脸拒商别轻，“我不想看。”而后生生转开话茬，“别说此事了……说你离谷那日如何从苍华怜手下逃走。”

他不愿再提生世，商别轻会看脸色，自不多提，收手答：“我原本没想过要逃。我明白他从开始就知你我筹划逃出循因谷，但他装作不知妄图玩弄你我，于是我将计就计，利用他自以为是这点建计将他。”

“将他？你的将是牺牲你自己，换来的是两败俱伤。”顾时亡插话道。

若非三年前那次诀绝分别，他还不知，向来温柔如春风的商别轻如此狠厉心绝。要达目的不择手段，算计他人算到连自己都可以牺牲。

“两败俱伤也无可奈何。当时情况危紧，他想等你我闹出花来后再取你性命，倘若我不让他改变主意，提前取我性命，帮你争取被苍华锦绣关进地牢和越老共处的机会你就得死。因而我必须牺牲我自己，来换救你离谷自由的生路。”说到这里，商别轻微微浅浅的对顾时亡一笑，如画瞳眸露出极其冷酷的目色：“于我而言，你的命比荣朝万里河山，比这天下万民、比我自己更为重要！我的命谁想要便拿去，但我绝不准你死。”

商别轻的目光仿佛一只缠绵化骨、披伪白兔面貌的白狼露出真容，凶狠蕴险。听得顾时亡怔愣片刻，这才意识到商别轻此言将他摆在极重位置，他一时六神无主，悸动难停，只好捏紧双拳，强装镇定道：“你究竟是如何从苍华怜手里逃走的？说重点，我不听废话。”

“我收拾行装跟苍华怜离开时已作好必死准备，可是临走前，你送我这把纸伞。”冷风猎猎，商别轻举伞往上瞥了一眼，顾时亡跟着往上瞥，绯红伞纸之上积满白雪。随后商别轻接着说：“我当时就想，想有一日能为你撑伞。所以我设计让自己假死，随送尸车逃出了谷。”

“假死？”

“嗯。”

“这要怎么设计，以苍华怜的头脑，难道不会被察觉？”

假死能瞒过苍华怜？顾时亡百思不得其解。

“秘密。”商别轻满脸神秘，作出一个嘘声手势，见商别轻不愿说，顾时亡也未追问，只是接着要听商别轻逃出谷后的事，“逃出谷后呢。”

“逃出谷后，我藏在附近村落做杂工，攒盘缠等你出谷。”商别轻回。

“……我出谷时没见到你。”说着，顾时亡皱眉，他刚出谷的确见过一位似商别轻的少年，可那位少年是瞬命，且仅是背影相像。

“我也没见到你。”商别轻垂眸，口气颇为遗憾，“你烧循因谷那日，我闻烟到出谷洞口等候，等到半夜却只见因饮他们出谷，唯没见你。因因饮他们被附近的一伙山贼盯上，我暗中护送，直至因饮他们找到村落歇脚，再回循因谷内寻你。此时天已大亮，里头烧的干干净净，没有你的踪迹。我想你应许在即墨城，转头到即墨城找你，还是没能找到你。半月以后，你的通缉状贴满全城，成为江湖头号要犯。这张通缉状完全在我计划之外，你本该带知晓真相的同门弟子离开苍华，去官府报官，而非被当作罪人，独身下落不明……我明白我终究棋差半招，同时我也明白，凭我一己之力，即便找到你也无法护你周全。便设法去找正在南巡的父皇，滴血与他认亲。进了宫，我策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广纳贤士，招收各路门客、高手到麾下，派这些人找你。遗憾的是依旧找不到你，你消失整整两年，全天下都不知你去向。直到年初，我才听闻你在即墨城现身。”

娓娓长长道白至此，商别轻定定凝视顾时亡。

“时亡，消失的那整整两年，你到底身处何方？”

知商别轻过去几年一直在寻找自己，顾时亡既感到心暖，又觉遗憾难言。要是他能在循因谷等着，说不定他与商别轻就不会分离三年。但错过便是错过，他们如今也已重逢，他不该遗憾悔恨。

“说来你也许不信，这两年我都在循因谷附近不远的一座山里。我跑出谷时体力不支晕在路旁，被路过游医所救。也不知是何原因，我长眠两年，他为能治愈我让我醒来，隐居山林，不理世事。”顾时亡向商别轻释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两年都没被人找到。”

“救你那游医是瞬命？”商别轻恍然，“难怪他跟你一同拜入五毒。”

“是他。你晓得的倒是清楚。”顾时亡正在思索商别轻怎知他跟瞬命拜进五毒这事，就见商别轻勾他抚他发间落雪，笑言，“自然清楚。你在即墨城现身还未到半月，我养的寻踪鸦便在五毒教找到你。”

寻踪鸦……

谈到乌鸦，顾时亡立时想到“形影不离”，也便是郭千羊说由商别轻亲手养大并取名的那只乌鸦——石头。

他想这乌鸦果然如他先前所料，是商别轻特地派来找他的。

“你养的寻踪鸦……石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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