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月花逝（2/2）

“嗯。”顾时亡一惊，面色未变，悄悄缩手。

“我曾花整日整夜设想出数以万计逃出循因谷的计策，但对我而言，只有一计能称得上是万全之计。”商别轻停下步子，主动牵起顾时亡，“那便是你活着。”

“我知道。”顾时亡反握商别轻手指。他想说他怎会不知商别轻心思，他正是深深知晓，才尽全力活到此时，还未开口，就见商别轻欣然一笑，继而化风消逝。

循因谷也随之变成一片漆黑的无空之地，花雨春晴全数无影无踪。

他顿感头痛欲裂，双眸拼命要阖，他挣扎着睁开眼，周遭竟瞬由黑转明。

他迷蒙半晌，幻视四周，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奢暖白玉床上，床边立有十数少年随侍，皆着赤红蝶纹袍服。他下意识抬动手指，发觉昏睡之前差些废残的手能动。他颇为讶异，试着张嘴，“我……”嗓子干涩至极，仅能发一声，还极嘶极哑。

见他醒来，不过十五六的少年们一股脑围到他床前，叫的叫，惊的惊，交头接耳半天，其中一位大呼着：“圣子醒了！圣子终于醒了！”匆匆忙忙跑出门去。

听到圣子这个称呼，顾时亡不由皱眉。

圣子？

谁是圣子？

……他？

喝下口面前少年中脸有伤疤的一位递来的水后，他清润嗓子，把疑惑脱口而出，“谁是圣子？”

他话音落下，屋内瞬时鸦雀无声，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敢独和他言谈，只一齐指他。

“我是圣子？”顾时亡也指自己。少年们连连点头：“没错！圣子就是圣子！”

谁给他安的身份，谁救的他，这是何处……他有满腹疑问想询，便见一身华艳赤羽裙服的劫荒走进门来，振袖在他床边坐下，打断他已到唇边之言。

“身况如何？”劫荒问他。

他一下明白是劫荒救了他，而此处多半是魔教本营，打量起劫荒来。劫荒面容跟在苍华派时别无二致，只是未施粉黛，因而雌雄莫辨。音声倒是男声，应是似女的男子，思及此，他眼尖瞧见劫荒腕处裹缠白布，有些在意。“你受伤了？”

“是啊。”劫荒捂胸叹气，“为了救你，我让周细之重伤多处，差些半身不遂呢！”

“多谢你救我。只是……”顾时亡先向劫荒道谢，继而问，“周细之武功盖世，你是如何从他手中救下我的？”

“自然是打败他咯。”劫荒理所当然道。

“你打败他？别说笑。”顾时亡自是不信，不谈劫荒魔教教主的身份，光凭劫荒能让他在两年前砍断只手这点，便说明劫荒远不是周细之对手。谎被道破，劫荒也不觉难为情，反而豁朗大笑：“哈哈哈，被你发现我在说笑了？”

“我听人说他武功绝顶至强，巅峰造极，你绝无可能打败他。而今看你并未被他打败，却能救我回魔教，你到底使的什么法子？”顾时亡追问道。

“你猜。”劫荒挑眉。

“我不猜。”

“那我也不说。”

“不说也罢。那我再问你，你是谁？”

“天穹魔教第四十三代教主劫荒，号万胜不败。”

“你既是魔教教主，为何不待魔教，而要男扮女装居于循因谷，以苍华怜姐妹身份在苍华教习弟子？”虽说疑惑多有无数，顾时亡只对此事尤为不解。劫荒听这问一愣，接着屏退屋内侍从，适才娓娓道来：“我们魔教一直是武林正派的头号大敌，眼中钉刺，身为教主，走到哪处都被追杀围剿，一日安稳都没，天长地久实在厌烦。约莫十七年前，我结识苍华怜，知苍华派地处世外，清净安稳，便以苍华怜姐妹的身份躲了进去。安生度日。”

堂堂魔教教主竟因这般缘由男扮女装，居于苍华派教习弟子？顾时亡难以信服，心有怀疑，于是问，“你到苍华派安生度日，魔教呢，魔教你不管？”

“怎不管，我可时常出谷……”劫荒突地想起一事，急转话锋，“说来你和商别轻房里有条通到出谷口附近的密道，你晓得吧？”顾时亡迟疑点头，见他肯定，劫荒继接言说，“那间房原本是我所居，密道也是我为方便出谷所通。”

“密道内有许多人头。”顾时亡指出，言下则是问那些人命由谁残害。劫荒知他何意，当即释道：“那些人都是苍华怜杀的，和我丝毫关系都没，你可别误会我呀！苍华怜暗地做的勾当我从未参与，也未曾杀过一人。相反，我对你们这些我看着长大的弟子颇有几分感情，尤其是你。我对你可十分中意。”

“哦。”

此话两年前劫荒便已说过，顾时亡反应冷淡。劫荒作出伤情模样，“唉，我如此中意你，你却如此冷淡，可真教我难过。你都不问问我为何中意你么？”

“……无所谓。”回罢顾时亡置劫荒在旁不顾，拖着虚软身子，欲图撑床坐起。看他行事吃力，劫荒直接拉他起身，扶他倚靠床柱，“我为何救你也无所谓？”

顾时亡堪才想起此问还未得解。他正欲发问，劫荒挑他下巴，凑身俯贴到他眼前，一字一字，仿若蛊惑，“我要你进魔教当圣子，日后继承我位，做魔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