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1/2）

敏觉察出他在迷茫，心无所向，瞬命撩起额发，尽数拢风拂分偏到耳后，陡然振声。“时亡！”

顾时亡回望瞬命，目问何事。

只见瞬命坚定开口，神情三分畏惧，三分试探，剩余四分，全是祈愿：“等明日船泊上岸以后，你会像我们原本说好那般……随我回家吧？”

他依没回话，只沉静端看瞬命，瞧他双眸黑而空洞，瞬命复重说，“那日完颜景与周细之有关密制长生和回生之药的谈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可以为你作证，揭露他们暗中勾当，证明你杀苍华怜是为救一众苍华弟子逃出生天。有我的证词，我爹定能帮你正名。上岸以后你先随我回家，待你洗清冤罪，通缉撤下，我们再去位在青龙山的青山派找慕容宵。”说到此处，瞬命轻拍顾时亡，“如何！”

瞬命语态诚挚，如要把一颗赤心捧出来予赠似的，叫人难以狠拒。

顾时亡微抿双唇，心不在焉地垂眸。

他存意失半，如今何处都不想去。但他牵连瞬命卷进五毒教、长生宫和武林盟以及幕后主使神隐的丧良秘密中，还让瞬命暴露真身被周细之盯上要命，处境危险。他必须对瞬命负责到底，护瞬命周全才行。因而尽管商别轻身魂俱灭、尽管他丧去活心、尽管商别轻已彻底从这世上消逝不见，尽管他在这世上已没有去途归路——他暂且还得好好活着，继续往前，将瞬命安然送回家去。

汇气制压脑中痛楚混乱，回忆商别轻莞尔面容，顾时亡闭上眼，再度睁开，再度闭眼，直至眼前漆黑一片，他再度睁开。然后收起全数茫然黯然，抱剑从船头走近瞬命，“晓得了，我会随你回家。”

“好好！”

见顾时亡总算给出准话，答应要同自己回家，瞬命雀跃欢呼，划桨划得更快。顾时亡冷眉让瞬命慢些，接着在瞬命身侧坐下调息。

长生宫极渐隐没在日落片刻的漫天群岚里，眨眼不见。黑衣跟碧衣的少年乘着乌蓬游船，彻底离开长生宫浩宏的水上庭苑。

意识到他们离长生宫越来越远，恐怕再也不会回头，瞬命心事重重地扯顾时亡袖口，顾时亡以为瞬命划船疲累，要他来划，二话没说抢过木浆，叫瞬命去歇息：“时辰不早，你去歇息罢，我来划。”

言毕，他推瞬命进船棚躺下安睡，继而轻巧划开水流，谁知他刚划两板打开水浪，瞬命跑出来抢回木浆，“我还能继续划！”能继续划便继续划，忽然扯他是为何？顾时亡不禁皱眉：“那你扯我作甚。”

“我……”瞬命一双眼珠滴溜溜转，欲言又止，神秘兮兮。顾时亡不解瞬命是何意图，催问为何。瞬命看一眼他，看一眼远方雾影。附在他耳边悄问：“时亡，我们就这么离开长生宫啊？你什么也不做？”

顾时亡听出话弦外音，“不如此离开你还想怎样离开？让我将长生诀和长生爱都除掉再离开？”转即反将木浆抢回，直答，“不可能。”

“可是你也知道，是长生宫提供长生和回生的药方叫五毒拿人尸炼毒试药，五毒才会勾结苍华怜创立苍华派养孤药用，你那些师兄师姐才会惨死。就我来看，长生宫正是你那好友商别轻还有你那些师兄师姐惨死的主因……亦是间接害死你他们的真凶。”瞬命觉着长生宫是苍华弟子惨剧的始作俑者，顾时亡向长生宫记恨寻仇是理所应当，“你呆长生宫这十余日，就没一刻想过向长生宫报仇？”

“我不会向长生宫报仇。”顾时亡并非不恨长生宫，也并非不想为亡故的师兄师姐报仇，他在窥见完颜景拿满月婴孩作文章时曾十分想报仇，恨不得把完颜景千刀万剐，以命偿命。而进长生宫前他也想过，若有谁阻拦他找商别轻，他便掀翻整个长生宫。可当他进到避世居，见到众数弃妇寡妇，念头却悄然改变。“我倒是想杀去五毒让完颜景身首分离，至于长生宫……我不会杀长生宫之主，无论他二十年来做过几多恶事，害死过几多无辜性命都不会。”

在避世居看见被收留的老弱妇孺面上皆洋溢欢喜时，在听长德美说长生宫不仅收留弃妇寡妇还养老收终时，他心中隐隐决定，不对统领长生宫的统领者下杀手。

他不希望长生宫数年善举所累所救的老弱妇孺因他那无可挽回的仇恨失去依靠。死人固然重要，可活人更加重要。死人已没有将未与期盼，而活人还有，且源源不断。因此他绝对不会杀长生诀。

瞬命不解眨眼，“为何？”继而眯眼，一脸怀疑：“别跟我说你能谅解那些只为制出两味药物就把你师兄师姐杀死当毒尸药尸的家伙！”

“别说笑，我这生不会谅解任何对苍华弟子犯下的恶行。我不想对长生宫报仇的原因有二。”顾时亡伸出两指，逐一说明缘由：“一是长生宫并非苍华怜残杀弟子的主因，长生宫若有心早就该研制长生回生药，而不是近二十年才开始研制。因此二十年前在幕后提出想要长生和死回生，并促成几股势力互相勾结、分共制药的那人才是主因。你还记得周细之当时对完颜景说某人状况不好，怕来不及服长生丸，只能期盼用上回生药要他尽快研制吗？他口中这某人必是幕后主使，只要我能揪出这人灭口，到时五毒教和长生宫没他支持，对起死回生药的研制自会停止，故而我没必要向长生宫报仇。”

“你说得倒是没错……”瞬命听觉有道理，“第二个缘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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