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过客（2/2）

“那我另想办法。”细想倒是有几分道理，顾时亡迅速收手，他不想死后还不能与商别轻相认重逢。没料搬出商别轻来劝顾时亡会如此有效，瞬命放下六爻占天刃，十分感慨，“你和那位名商别轻的苍华弟子感情一定颇好。”

“算是好吧。”顾时亡望着火起，瑞凤眼尾微垂，眼光流而不动。

“算是好是何意思？”瞬命躺回原地，拿烤干的外衣盖上，“你对他的执着……就我来看啊，你们比亲兄弟还更像亲兄弟。”

但他们从未将彼此当成兄弟，若商别轻愿当他是兄长，他兴许便不会如此执念，如此陷入情深不倦。

思及此，顾时亡往火底加柴，“是吗。”

“我没兄弟姐妹，我也不知是不是真是。不过你们谁大些，你大还是他大？说来我一直好奇，你和你那百位同门在苍华派宛如在桃花源地闭世一般的日子是如何过的？有暗生情愫偷生小孩的男女弟子吗！”瞬命姑婆起来。顾时亡当即否定。“没有。”

“那……”瞬命想继续姑婆，顾时亡不愿去想那段如梦似幻，却也彷若地狱煎熬的日子，明确向瞬命道：“我不想再提苍华派种种。”

“啊好，好好。”意识自己触及顾时亡伤处，瞬命连声答应，顺势将话锋转走，“在长生宫找到商别轻后你就与我回家，把你所遭遇所受难通通诉予我爹。我爹定会帮你洗清冤屈，拿掉骂名！”

顾时亡没应，只叫瞬命歇息。

瞬命当顾时亡默认，再度闭上眼，少顷，打起微微鼾声。

注视瞬命睡颜，顾时亡仰天叹气，说真心话，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能洗清骂名，一来他确是杀师灭门，还误杀师兄刘之至和师弟炫星，手中血孽是真，难以洗清。二来针对他欲除他的并非单独某人，而是苍华怜从越刀去留人身上转嫁给他的遗恨，是苍华派、五毒教、武林盟，长生宫四方势力近二十余年的勾结，他撞破了这些，他毁掉了苍华派，他在与几乎整个武林对抗——

而他孤立无援……

他再如何挣扎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甚至还会牵连无辜者受害。

凝视瞬命良久，顾时亡暗自决意，待瞬命睡沉，他收起不死封刀录，转而拿出天机启，对亮翻到最后两页，尾页仍然无字。

而狱梦逐蝶、虚空破世的招式已完全浮现出来。

虚空破世是化身为剑，同归于尽之法，天机启，天地变，自死敌死的穷末之招。威力强大，一生只用一次。狱梦逐蝶则出魂为血契，借世间毒蝶之力，将敌手蚕食至尸骨无存，需喝下三途竹醉水忘情，断情绝爱才能习修使出，未断情绝爱者——学便死。

尽管这两招顾时亡无法用出，可他依旧默背记下。尔后他隐匿全身气息，盯梢洞口，整夜未睡。

隔日天蒙蒙亮，二人离开山洞，往东赶路。离开前顾时亡在脸上抹满泥灰，披头散发，装成常年流浪山野的孤苦少年，瞬命也改穿靛衣，并将头发盘起双股童团，扮成书童模样。

二人一路都未遇到有人追来，走到午时，瞬命感到奇怪，“没人追来……昨日也是，只有完颜摇光和五毒弟子追来捉拿我们，周细之和完颜景却没追上来抓你我，他们难道不怕我们把在密房的所闻所见肆意传扬出去？此事甚为奇怪啊。”

“昨日没追来要么是过度高估完颜摇光的武功，要么是过度低估我的武功。”顾时亡倒不感到奇怪，“今日还未追来人多半是五毒弟子追到半途失了你我踪迹，而完颜摇光尚在昏睡，还没将我就是顾时亡之事禀给周细之和完颜景。”

“昨日没追多半是过分高估完颜摇光的武功吧？反正我是没料到他那么弱，竟被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瞬命叹气。顾时亡以为不能如此判定，“完颜摇光的武功在同龄人中已是佼佼。”严格而论颜摇光的武功并不低，是有越刀去留人九成功力的他太强。

“你和他便是同龄人，可你那么厉害，他那么……”说到此处，瞬命用手比划顾时亡有两只手长，比划完颜摇光只有小拇指长。

看远方似是盘踞一座村落，顾时亡拍掉瞬命比划。

“我厉害有因由。他只靠自己练功，能和我过上几招已很厉害。”

“因由？什么因由？”

“我师傅是越刀去留人，这便是因由。”

“额，这倒也是。”瞬命顿了顿，左右张望，忧心忡忡，“再迟完颜摇光今夜也该醒来，不知他会对周细之说些什么……我好怕他晓得你便是武林盟通缉两年的顾时亡，突带着七修从天而降。拦住你我，非要你我知他作恶者去死不可……”

顾时亡亦担心此事。但他未发一语。

夕落时二人终于走到平原地区，来到湘荆边界一座村落，为求安全，瞬命试探打听，特拿文钱去借宿一户盲人夫妇家。便于夜里二人洗漱安睡，不作伪装，不作防备也能和村民相安无事。

如瞬命所愿，当夜果然相安无事。

雄鸡高鸣前顾时亡悄摸起来，留书一封，独身离开。

他昨日便想瞬命再跟他同行必会受牵遭罪，因此他要在周细之和七修还未杀到时与瞬命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