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2）

半月之后，事态得到妥善解决。

委员长做出抗战表态，“红匪”被收编入国家军队序列，丁、蔡二将被解除武装，委员长乘机返回都城，西北的紧张局势就此得到缓解。

转年夏天，寇军入燕都，而后以重兵三路侵入华北，全国局势急转直下。

金陵城中军民惶恐，调兵的指令从国府中发出，飞往各地。

八月中旬，寇军侵沪市。

国府以沪市繁华，中外人流聚集，是国中首屈一指的大都市，下令力保沪市不失，各省军队分赴沪市。

各省行军时，观者如云，阿筠混在人群中，见路上开过去的部队有的还穿着草鞋，军服亦褴褛，心中大觉不安。

况且城中亦有风声，国府将撤离，平民百姓消息渠道少，难辨真假，阿筠却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余启明是一流的人物，自然早就得知最新的消息，已在着手收拾细软，预备携妻南下，早已遣人持书信告知弟妹，请他们一起离开。

但是余二哥放不下他的学校，阿筠放不下工厂和工人们，出发之日，便只有余启明和沈静瑛雇船而去。

城内外的工厂老板们多也是捱着，工厂搬迁困难，机械沉重，一时半会儿挪移不得。

阿筠去厂中和众工人细讲局势，劝她们早作打算，只有少少几个有家室的拜谢后离开了，余下的人都决定留下看情况。

十一月中旬，寇军破沪市，在南市纵火九日，军民死伤无数，数千家工厂被占。

消息传来，金陵的老板们再无侥幸之心可言，不等国府号召，纷纷含泪收拾行装，预备南下，只有少数人在巨大的变故面前应变不能，决定留下与工厂共存亡。

阿筠紧急与众人商议，纺织厂虽是她出资盘下，日常运转维护皆是工人们所作，阿筠不能一个人决定纺织厂的命运。

早在她来之前，众人已经商议过了，见她来了，便异口同声的告诉她，工厂是大家衣食所系，她们一致决定把工厂搬走。

阿筠当即打电话给北方货轮公司陈家，请他家匀出一条货轮来作运输使用。

陈家的二少爷和余启明私交最好，闻言有些为难，见她再三求恳，还是一口应了，听她说运输的是机械，吓了一跳，最后说好，只在江边停一个晚上，误了时间就要开走，阿筠千恩万谢的答应着。

回头再找挑夫时，哪里还找得到！忙忙乱乱了半下午，只找到几个愿做这生意的，价钱提高了十倍，却远远不够。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众女一咬牙，决定拆下机械，自己来扛。

大家把包袱摊开，绕过脖子和腋下，在胸前打一个死结，将轻些的机械扛在肩背上，重些的放在推车上，由力气小些的推着，立即就出发。

早在几天之前，二哥就随他们学校离开了，俊清也随楚先生坐火车走了，城中再无阿筠惦念的人。

她最后看了金陵城一眼，将两只箱子系在一起，一手拉着，弯腰去背一部分机械，要直起身时，却被沉重的机械压得动也动不了。

孙大姐一眼瞅见，忙过来把机械搬开，劝她说：“小姐，我们都是协作惯了的，知道怎么互相配合着工作，你一插进手来，倒是给我们添乱，快别搬了。”

她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抿嘴笑了笑，过来扛起那块压得阿筠动弹不得的机械，沉默的跟上大部队走了。

那小姑娘模样比阿筠还小，阿筠心里暗道惭愧。

她们这一支有些奇特的队伍，在忙着出逃的人群中很是显眼，有些趁火打劫的流氓见了，不禁动了心思，但看看女工们扛着的沉重机械，心知讨不了好，便罢手了。

天渐渐的黑了，有人打起火把，却驱不散黑暗，只能照亮自己面前一小块地方。

阿筠这里哪里还有富余的人手打火把，出了城路不好走，沟沟坎坎的多，时不时就有人摔一跤，黑暗中响起“哎哟”一声。

但大家都没说话，只是借着天上的一点星光来赶路，间或有人绊倒了，顾不上叫，先爬起来检查机械有没有损坏。

这一段路真是阿筠有记忆以来，最为漫长的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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