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2）

余大太太并非天生就是这样死灰槁木一般，只因当年生下阿筠，得了产后病，缠绵病榻半年之久，才让余大老爷彻底移情绣姨娘。

她是个传统的女人，不肯怨恨丈夫，只恨绣姨娘“狐媚”，更恨阿筠坏了她的身子，因此对这个女儿很不好，从小非打即骂。

虐待女儿到底招人非议，余大太太做得机密，直到被余启明偶然撞破，那时余启明年纪也不大，十分心痛妹妹，把妹妹抱去给祖母看，余大太太从此才罢手。

小时候的事，阿筠都不记得了，她和母亲从来也不亲近，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在她脑海中，只与终年檀香缭绕的佛堂有关。

那个小佛堂里高高供着一尊佛像，垂目含笑，手作莲花状，佛像前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女人，整个人只有灰白两色。

阿筠第一次撞见这个场面，吓得不轻，晚上睡着了直说胡话，奶娘整夜不敢合眼，抱着她轻晃，她才好了。

此时面对母亲厌恶的眼神，不知为何，已经淡忘的记忆就浮现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反驳道：“俊清是我的朋友，不是你说的‘不三不四’的人。”

这话更招致了余大太太的厌恶，她也不顾给婆母顺气了，扭头冲儿子告状道：“启儿，你看她这个样子，冥顽不灵，已是不能点化的了，趁早锁拿回家去，找个人家嫁了，甩脱出去是好的，免得日后做出什么淫奔不才之事，给余家抹黑。也不知有没有正经人家愿意要她……”

她深知儿子是能做主的，但儿子一向疼惜这个逆女，不趁着这会儿兄妹生隙，等儿子回转过来，又不能处置孽女了。

余启明神情微动，还没说什么，沈静瑛已吓得脸青唇白，连连在暗中拉他的衣袖。

这点儿小动作可瞒不过余大太太，余大太太见这个女人试图干涉儿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盯着她的目光凶戾非常。

沈静瑛吓得手一抖，她本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温室里的花，何曾直面过这么直白的恶意，顿时生出几分退缩心思。

这样的人家，真的就是她未来即将生活其中的地方吗？

余老太太还躺在沙发上装病，见儿媳妇不中用，只得自己起来，盯着脸色大变的孙女儿，喝骂道：“不知死的东西，叫你出来长两天见识，你倒浪野了心了，连你哥哥的话也不听！既然这样，就拉回钱塘去随便配个人家！”

这话连俊清听了都气得半死，阿筠却神情平静，只道：“请恕孙女不能从命。”

“阿筠，你不听话么？”老太太神色越发阴沉，仿佛山雨欲来。

这一句话是她说老了的，也是阿筠听老了的，余老太太有许多整治下人的法子，叫人有苦说不出，阿筠虽没受过，也见多了下人的样子。

阿筠警惕地后退两步，肩膀一紧，又放松下来，摇头道：“孙女不能从命。”

老太太连声叫道：“好，好！好！”咬着牙，喝一声：“抓起来！”几个早就在旁待命的仆妇便铁塔般围过来。

阿筠转身就跑，哪里来得及，又有余爱梅姊妹上来假意劝止，实为帮忙，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俊清低喝道：“闭眼，屏息！”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四下里一通乱喷。

也不知那小瓶装了什么，只听四下里“哎哟”连声，手被俊清抓着，跌跌撞撞跑出门去，阿筠睁眼回头时，只见厅内无数红色粉末飞舞，她祖母的仆妇们乱挥乱叫，余爱梅姊妹也中了招，呛咳得弯了腰。

阿筠心中一阵不合时宜的轻松，抓紧了俊清的手，一路飞奔出去，恰巧路边停了一辆黄包车，便坐上车，催着车夫快走。

俊清和她并肩坐着，一面回头张望，一面颦眉道：“令祖母之独断专行，和我家中也是一般。”

阿筠半边身子都软了，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犹自心有余悸，吁气道：“快别说了，好不容易逃出来。”

她撑起身体，好奇地问：“你用的那是什么？怎么那么有用？”

俊清得意的一挑眉，笑道：“不过是胡椒粉，这是个市井的土法子，你这大小姐自然没见过。”

阿筠若有所思的点头，口中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家中女儿要自主，长辈不许，这样的事儿我见得多了，我想着你说过，家中作风十分老派，想来今日之事不能轻易善了，就提前预备了这个，果然用上了！”俊清笑道。

阿筠抱着她的胳膊，连声道：“多亏了你！俊清，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不定就被抓回钱塘去了，那时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

俊清知道她这是后怕上来，便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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