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2)
楚先生带她们去了城郊的贫民窟,一间光线昏暗的大通铺里住了五六个青年。
这些青年生活清贫,身上背着军统的通缉令,常年东躲西藏,但他们并不颓丧,身上依然有慷慨气概。
他们一边吃着楚先生带去的水果,一边谈论着政局,甚至有个生了病的青年裹着被子起来,咳嗽着加入讨论中。
阿筠听着听着,逐渐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左翼青年。
这些人真是十分不同,他们并不为阿筠的容貌迷惑,反而嚷着,责怪楚先生带了位娇小姐到他们中间来,就像在仙鹤群里放了只天鹅。
听了叫嚷,阿筠反而自愧起来,只缩在旁边听他们高谈阔论,不发一字。
再过来的时候,阿筠就脱下好衣服,穿上一条俊清的不起眼的旧裙子,青年们也就接纳了她,亲亲热热和她说起话来。
这是一个全新的天地,阿筠从没有觉得世界的变化这么快,青年们谈论发生在北方的战争,谈论敌后人们的抵抗,谈论国府的腐败,揭露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自私自利的真面目……
他们已经不再叫阿筠为“娇小姐”,而是亲切地称呼她为“我们的余姑娘”。
这些青年中有一个害了病,时常咳嗽,炉子上炖着的川贝炖雪梨就是他的药。他虽然脸色憔悴,但浓黑的眉毛一扬,就是说不出的英气逼人,他也不以病痛为忤,常常通宵达旦的在昏暗的灯下创作,那是他的半自传体,阿筠看过几页,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斗争这个主题。
也是从这个青年这里,阿筠得到了两本厚厚的外文书,一本是《牛虻》,一本是《The Communist Manifesto 》,都是用英语写就的。
这促使阿筠坚定了系统学习英文的想法,她托自家的哥哥为她寻个英文教师,二哥本来欲应下,被大哥揽过去了。
在英文教师到来之前,还发生了一桩和阿筠有些关联的事。
青年们被国府通缉追捕,他们也对国府恨之入骨,但对待底层的穷苦人,他们的感情又分外挚诚,而他们也受到穷苦人的欢迎和尊敬,彼此就像亲兄弟姐妹一样。
最近有一家小纺织厂破产了,这家小厂的经营状况本来很好,但一年前被老板给了他的小舅子管理,老板的小舅子是个烂赌鬼,只知拿钱去赌,不出一年就把小厂搞得破产了,小舅子灰溜溜的跑了,老板打算把厂子处理掉,厂中的女工们一下子没了生计,生活顿时变得艰难。
说起那些一年到头勤劳工作却仍不得衣食的女工姐妹们,青年们嗟叹不已,为无力帮助她们而感到难受。
听得多了,阿筠便生出一个想法,为何不把这个厂子买下来呢?她的积蓄虽不多,想来问大哥拆借一笔款子也是可行的。
等到去实地看厂子的时候,又可巧遇到了大哥的朋友徐存思,他见阿筠有意,便主动退让了出去,还出言帮阿筠讨价还价。
在他的帮衬下,阿筠竟然不需要向大哥借钱,就盘下了这家纺织厂。
买下纺织厂后,她就赶紧招了从前的女工们来上工,又任命女工中一个技艺娴熟颇有威望的老大姐来管理工厂,请大家共同监督,都有提出建议的权利。
至于欠了徐存思的人情债,阿筠还是把此事告知了大哥,余启明欲言又止半晌,只说记在心里了,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适当的人情往来不是坏事。
见阿筠有了个小纺织厂,又热心地给她介绍买家卖家,还要拨一个手下替她管理工厂,阿筠婉拒了,他也不以为意。
余启明待自己的女人不好,待自己的亲妹子却实心实意,可阿筠的感动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英文教师的到来,大大伤害了阿筠的感情,也让她彻底反思起了自己的生活。
只因被大哥请来的这位英文教师不是别人,却是老熟人陆鹤章。
陆鹤章是在一个星期天到余家来的。当时家里只有余筠和仆佣们,余家的两个男人忙正事去了,二嫂回了娘家,两个庶妹带着粗脖子不知哪里鬼混去了,偌大的余家安静极了。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穹顶照进来,暖洋洋的,楼顶有花房,花儿沐浴在充分的光照中,也开的懒洋洋的。
阿筠穿了件白色洋绉绸长袍,头发乱挽着,正提着小喷壶给花儿浇水,仆佣来报,大先生给小姐找的家庭教师来了。
一听这话,阿筠忙下楼去换见客的衣裳,在楼梯上偶然瞥见客厅里正襟危坐的陆鹤章,震惊得脑袋空白。
直到进了卧室,换好了衣服,系扣子时怎么也扣不上,她才看见自己的手指在发抖,又系了两下,还是没系上,索性发狠一扯,岂料扣子缝得很结实,竟没扯掉,脸上涨红,伏在被子上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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