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2/2）

于是她去求肃肃，让他不要去告，他们家愿意砸锅卖铁赔偿。虽然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但会一直赔偿的。

然而肃肃理解不了老人家那种“不坐牢就能遮丑”的心理。

那个女人害死老婆婆已经是本质不变的事实，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坐牢就能让她的孙儿孙女名声更好听一些？

再者，名声这种东西在肃肃眼里虚妄还不如一个屁。

他苟延残喘活在人世间十三年，不为善，不作恶。可他一出生就被扔在垃圾桶，四岁失去一条小臂，再又被抛弃在医院、九岁流浪……

他自小到大耳边充斥最多的声音是小野种、小杂种、小怪物、小怪胎、残废、废物……

他偶尔零星也会在心底听到一个悄悄的声音在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致命运如此恶待他？

可这种声音总是倏忽即逝的。他活得那么艰难，一点都没空滋生伤春悲秋这种情绪。

肃肃不明白老人家为所谓的名声甚至不惜向他卑躬屈膝的姿态，于是他只有一句话回答老人家：我不要钱。

老人家为少年漠然到没有一丝感情的面孔感到震惊，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少年转身离开。

结局无可扭转，打完官司，肃肃开始早出晚不归。

他又跑出去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他向往阳光，但黑暗和寒冷才能让他觉得安全。

棚户区的上下邻舍对肃肃的众生态分为了四大部分。

原先是分为两大部分的：一对他视若无睹；二视他为小怪胎。

老太婆意外事故之后，对他视若无睹的那部分人基本维持在原先基数——这属于多数，大家都整天忙生忙死，没空管他人是苦是痛。

但视他为小怪胎的那部分则有不少人开始进阶视他做危险分子，形成了第三部分人，觉得肃肃需要远离——肃肃拎刀一砍把自己砍成了棚户区的大名人；

至于新形成的第四部分人——这部分人是极少数——六楼那位软脚虾妇人和三楼那个寡妇挺同情怜悯肃肃的。他们旧城区人穷归穷，苦归苦，可可怜孤零成这样的孩子也并不多见。

俩妇人对肃肃多了些关注，多次在楼道遇上他时都曾蹩脚别扭地尝试过说点关怀的话。

当然，都以失败告终——肃肃他对周围邻舍一概视若无睹。

他继承了老太婆那间老旧房子后，不去游戏厅工作了，但依然捡垃圾。

他聪明，有其他法子挣钱，但他就是偏爱捡垃圾，并且偏爱用捡回来的垃圾做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那间房子被他搞成了废品回收站似的。

如果他营养跟得上，不是那么一副苗条瘦弱的模样，学校的学生想必会给他一个“垃圾王子”的称号。

可惜他太苛待自己，同学们也就只好一直简而朴之称他为“那个捡垃圾的学霸”。

捡垃圾的学霸一度让他的班主任非常无可奈何。

自从他入学，班主任在后来慢慢了解情况后，日常就时不时各种委婉借口给这位捡垃圾的小学霸塞吃的。

老太婆不在之后，班主任觉得可怜的小学霸更困难了，于是他让肃肃申请助学金。

结果少年说他不需要，他没困难。

班主任着实噎了噎，之后换方式语重心长迂回：你现在是孩子，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要营养跟得上才行啊……

然而面无表情已炉火纯青的少年言辞端正认真：我有好好吃饭。

我有好好吃饭，但长成这样我也没办法。——在肃肃的潜台词里读出这样信息的班主任彻底被堵得哑口无言。

小学霸说自己没困难，小学霸自入学就一直位居年级第一的地位又无人撼动，班主任还能怎么办？

油盐不进，她也很无奈的啊。

穆佑对这位班主任是感同身受的理解。

她面对肃肃的油盐不进，有时还很想抽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