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2)
景大娘子顺手也拉了姜湑坐在自己身侧,微微点头,“那敢情好,一个冬天了,把嫣儿也憋得个够呛,附近也没什么好去处,还是腊月里去看了一回梅花,”她抬眼左右瞧瞧一双儿女的好样貌,确实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接着说,“只是好容易出去玩一天,我是知道的,带上我忒约束了你们,还得处处顾着我,算了算了,你和嫣儿去就是了。”
姜湑倒没的所谓,早先汝嫣年纪还小时,也把她扮成个小子似的,偷偷溜出去和牧韶幸他们一起玩过的,轻车熟路,嘴里赶忙正经的应了。
小篆激动的不行。
汝嫣悄悄呼出一口气,她现在真是太需要去寺里问卜问卜了,从善如流的低头说:“母亲对我最好了。”
景大娘子忽然顺着姜湑的话头想到一件事,转头罕见正色的说:“你那相好的几个朋友,牧三郎倒还罢了,可我前儿怎么听人说起最近那蔚家很有些不大好的传言?”
姜湑立马也跟着褪去了笑容,把眉头蹙着,“母亲听到了什么?蔚家老太太刚过世没多久,那另几房的叔伯就觊觎起他家的产业来了,七郎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一向洒脱惯了,不耐烦在这些俗事上头纠缠,一来二去,那些人得寸进尺起来,放出风闻来说他些有的没的,就是为了败坏他的名声!”
大娘子盯着他的眼睛,“都说树大招风,他小小年纪独自撑着丝厂的生意也是不容易。只是,我素来不喜这些大宅子里的明争暗斗,他日日耳濡目染,平日和你们交往时难免不带出一丝半点的,没得平白教坏了我的好儿子!听我的话,你还是少些和他往来,免得被他影响!”
姜湑心里再别扭,也习惯了从不在言语上违拗大娘子的意思,只口里称着是,喝了醒酒汤,就和妹妹退了出来。
此刻汝嫣可真觉得自己双耳嗡嗡作响了。
这回倒不是因为吴氏,而是大娘子一番劝解姜湑的话,一字一句的敲打在她的脑仁儿上,实在熟悉的不能更熟悉了!
“潆儿,祖母素来不喜那些自视过高,将女德懿范弃之如敝履的调子,那几家闺秀不适合交往,以后接了帖子,也不要出去了!”
“潆儿,祖母明日要考你的‘女四书’,尤其《女诫》十七篇,你不许再偷懒了!......你好好想想,萧氏一门的忠义,都系在你一国之母的尊荣之下,往后遇事,你大义节烈,还是怯懦畏死,于你一人事小,可天下人看到的,都是萧氏的门楣家风!关键时刻,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
“潆儿,你今日大婚,为父最后一言,切记家国大义之下,君辱臣死,夫妻小家之内,夫为妻纲......”
“潆儿......”
当时不觉得......
汝嫣腿软的坐在一旁的矮石墩子上。
怎么现在回想起来,前世全家上下,竟都像是未卜先知的算婆子!专为将她像蜂虫似的,给驱赶着投了蜘蛛那密不透风的网里去了!
她一颗心脏坠痛的厉害,两眼茫茫间,全是烈火焚身的痛楚。
依稀记得大婚之夜,面色青白单薄的皇帝在烛影里微笑着问她:“皇后柔嘉贞静,当以天下养......可朕有些好奇,将来若遇险情时,皇后会如何做?”
那时她垂头恭谨的说了句什么玩意儿?
“必不吝舍命,以报君恩!”
不能想,越想越像是腊月天里赤脚踩着块冰坨子。
可合萧氏与帝王之力,算计她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微末之人干什么?
究竟是她疯魔了,还是那些人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