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十一）（2/2）

“还好，”季南风礼貌一笑，“手机暂时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乔归华笑而不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季南风颔首，在手机上快速打了几个字，然后抬头对乔归华说:“还要再麻烦乔先生一件事，带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这个好像不行，”乔归华两手一摊，耸了一下肩膀，“毕竟我都答应你们那位蔺大队长要好好看着你了，做人嘛总不能言而无信对吧？”

“确实是这样。”季南风眼眸微垂，沉默了一下，缓声道:“不过蔺警官只说了要您看着我，又没有说在什么地方看着不是么？”

“……。”

四目对视，屋子里仿佛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乔归华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季南风，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先给你那位蔺警官打个电话。”

季南风似是听到了很奇怪的问题，反问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为什么要向他汇报？”

“明白了，”乔归华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说吧，去哪？”

“谢谢，”季南风客气地点了下头表示感谢，轻声说了一个地址——“西郊水库附近的旧工厂。”

……

“西郊水库附近的旧工厂……”

审讯室外蔺阳摁着左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不自觉轻喃出声:“季南风去那里干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乔归华握着方向盘，冲不远处站着的人打了两下大灯，调侃着说，“人家可说了，人去哪里是自由，不需要向你汇报，啧啧啧……蔺大少爷您这不行啊？”

“滚犊子!”蔺阳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老子行不行的，要不哪天咱俩试一试？”

“算了算了，您那虎威我可无福消受，”乔归华看着越来越走进的修长人影，声音略微有些压低，“人来了，我先挂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乔先生在打电话？”季南风拉开后车门，弯身坐了进去。

“医院的事儿，”乔归华笑着说，“那咱们出发了？”

“嗯。”车门被轻带上，发出一声闷响。

“头儿……”林波从审讯室隔间探出了脑袋，“你那法子还真管用，林海洋招了！”

“知道了，”蔺阳摆了摆手，把左边的耳机拿下来连同手机一起丢给林波，嘱咐了一句:“要是有一个叫乔归华的找我，不管短信还是电话立刻叫我!”然后转身推门进了审讯室。

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李海洋，此时面色发青浑身发抖，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扣的越来越紧，隐约可见一道道鲜红的掐痕，见蔺阳进来，马上心虚地低下了头。

蔺阳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声道:“想好了？”

“……。”

“这我有点不太明白了，既然打算实话实说，那李医生现在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

依旧没有回答，蔺阳这会儿倒是变得耐心十足，他抬脚勾起椅子腿向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拉，审讯室里短时间被尖锐刺耳的噪音填满。

“没事，咱就这么耗着就是，”他走到椅子前面，一屁股了上去，“正好让您好好想想，反正又不是您亲儿子，这一个也是罪，两个也不嫌多，三个四个的……多项罪责并重，他又已经成年了，被逮住枪毙不迟早的事嘛！”

“……。”

审讯室内外皆都一片寂静无声。

屋里，双方对峙，看谁最先击垮对方的最后一丝底线；

屋外，所有人神色紧张，全都把视线恨不得钉在单向玻璃里面李海洋的身上……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薛巧巧的父亲收到了一条微博链接，打开一看正是薛巧巧的道歉视频，下面的评论已经达到了十几万条，全是各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在底下胡乱评论。在视频上方，标题文案“血债血偿”四个字后面，写着一排类似预示时间的数字——18:58:32。而这个时间，刚好是李一阳自杀跳楼的死亡时间。

现在已经是凌晨3:55，也就是说，如果十四个小时之内他们不能成功破案，那么这第三个女孩也终将香消玉殒，离开这个她刚刚踏入却还并未真正了解的花花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手中都捏了一把汗，坐在角落里的薛父早已哭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蔺阳盯着李海洋已经开始掺杂白发的发顶，只见他慢动作似的缓缓抬起手，把手机拿到跟前儿，目光中满是父爱独有的温柔和宠溺。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双眼通红地问:“警官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对不起，我不能。”蔺阳似是猜到了什么，坐直身体严肃道，“首先我很同情你们，但对于一个公民来说，无论如何，不管他目的是什么，有多么伟大的出发点又或是什么难言之隐，法律就是法律，触犯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人人都做出这样极端的‘伸张正义’，那么这个社会还有什么秩序可言？我们警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我……”李海洋一梗，看着蔺阳嘴唇微张嗫嚅了两下，最后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警官我说，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

桌子上，薛巧巧的道歉视频定格在最后一个跪地磕头的画面，旁边两个张倩尸体的照片，李一阳的照片，还有季南风刚刚用乔归华手机发过来的两个小男孩在一家孤儿院门口勾肩搭背，张嘴大笑的泛黄旧照片一一排列，还没有被收起……

而就是这些照片，在每个人的心里渐渐串联成了一个故事，终于使这团迷雾散去，答案也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