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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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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时宜的眼睛像淬着火,又像是凝着冰,“我的好姐姐,我怎么舍得你死呢?”嘴角却又是笑着的,“你活着我做事才有意思,就像一场好戏怎么能没有观众呢,姐姐,你懂唱戏的妙处,这个你比我明白呀。”

白文玉开口,喑哑的声音滚烫,微微发着抖,“那你尽兴了吗?我愿意为他死……救救他。”

白时宜俯身看着白文玉微微闭着的双眸,“今天倒稀奇了,原来我那贪生怕死、自私刻薄的姐姐,还有颗不染凡尘的心,还有份以身殉国的志啊!”

白时宜目光炽热而疯狂,眼尾泛着奇妙的光亮,“还是说姐姐你向来算得很准,你是不是知道,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我怎么敢怪你,怎么敢伤害你啊!”

白文玉听了这话,愣了片刻,倏忽抬眼看向白时宜,竟轻轻说了声:“求你……”她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抬起的右手也在颤抖,她轻轻往上伸着,想触着妹妹的手,“这么多年留你一个人,对不起……救他……”

“姐姐,一个废人还是先把这救国救民的梦放下吧。”白时宜向后退了一步,神色淡漠,无半分悲戚,更无一丝动容。

白文玉几乎是跪在地上,听着这话,一时竟反映不过这话的意思,只是恍恍惚惚听到“废物”两个字,又闻着一声枪响。

白文玉眼睛疼得很,入眼的都是看到满目的通红,膝盖也块碎了一般。

“为什么?”那撕裂心扉的恸哭仿佛从喉咙里和着鲜血挖出,仿佛肝胆俱碎,血肉模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姐姐,我当时见着刘平海死的心情!你现在能理解了吗?”

白时宜冷笑着,在嘈杂的雨声里,她用轻得不能再轻得声音问着跪在地上的白文玉,“姐姐,你看他,像不像傅行止。年纪相仿,体形相近,多像你朝思暮想的人啊,你怎么不看看?”

文玉吾妻,今永诀矣!一次撕心裂肺还不够,命运还要再来一次血肉横飞!

她咬牙忍耐, 眼泪却还是淌了下来,好似要把五脏六腑哭出来。

那颗她以为已经疼得麻木里的心啊,原来还可以更疼一点!

那些眼泪,好像是没有颜色的血。

白文玉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她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佝偻着,瑟缩着,几乎是用了余生残存的全部勇气抬起头,对着白时宜说道:“丧心病狂,无可救药!”

白文玉看了白时宜一眼,仿佛要将她看个透彻。

她没有嘶声喊着,却终究泣不成声:“白时宜,你从来把事做绝。你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条人命……我以为你是轻狂,没想到是冷血!是冷血啊!”

白文玉浑身都湿透了,一颗心早已揉碎踩烂,恨不能就此化作泥土尘埃,在暴风雨里粉身碎骨。“我后悔了……”

这些年白时宜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各种各样的尸体,多少次虎口脱险,可是她现在怕了。白时宜听到后悔两个字的时候,忽地怕了。

白文玉双眼微阖,“你恨我当年弃你……我如今也恨你。我当时说无论故人如何,我都无怨无悔。我现在后悔了,我后悔了……当年,解语轩门前,我宁愿只装一擦肩未曾遇上……”

白文玉的情绪过于激动,竟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晦暗不明的冷漠下,白时宜整个人被疯狂的怒火笼罩着。

这十年,多少生与死,自己穿越千山万水回家,难道只是为了等到这一句“我现在后悔了,我后悔了”吗?

她使了力气,把白文玉拉扯起来,毫无怜惜,只是嫌弃碍事的模样,“你说什么!白文玉,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白文玉整个人她猛地一扯,不管不顾,反手就重重推了过去。

那个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当时受了枪伤的的地方。

旧伤未愈,血肉模糊。这疼痛原本便存在,只是伤口被细心处理过,加上白时宜又极力刻意忽略,不肯半分示弱,才一直不明显。

这一推,白时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猛地松手,努力别过脸,冷汗遍布,眼眶发红,剧烈的疼痛使她不可遏制地低低闷哼了一声。

随后又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愤怒地转身过去,“滚!”

她的胸口如同刀绞,又像是被狠狠灼烧,疼得她几近晕厥。

白文玉丝毫没有察觉眼前人的异样,只是感到一种从骨髓里浸染出的疲倦,她的眼眶发出剧烈的刺痛,她甚至以为自己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

她转身走了,不是解语轩的方向。

她去了傅家。

空旷的天地间,雨水和冷风齐齐涌入这两个女人温热的胸腔里,带着锋利的冷漠。

她们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少女把所有的青春岁月都给了她最亲的人,而这个最亲的人却宁愿自己无声无息地行走在巨大的逆光阴影里,也不肯细细看看故人的心意。

其实,那些年里,白文玉再深切地明白不过,不是她收留白时宜,而是白时宜陪伴着她。

六年时光,海市蜃楼,一场镜花水月。

白文玉知道,她自己并非一直这么冷静的。

有时做完任务,虽是杀敌除奸、自己本无心杀戮,可是那些人真真切切死在她手里,她眼中布满血腥之气,瞳眸闪着激越而疯狂的光。

她颤抖着回到解语轩,整宿整宿的无眠里,身侧的人,是她得以片刻喘息的唯一良药。

姐姐不食人间烟火,姐姐是皎皎月光,姐姐才没有阴影面……

其实啊,白文玉怀着那些深深的愧疚与自卑,她想着,自己是夺人性命的恶鬼,自己浑身鲜血污秽不堪,自己本身就处在阴影里啊。

那十年,对白文玉来说,何其难熬!

白时宜所带来的那一星半点的光亮,已经使她的黑暗成为更加深邃孤寂的黑暗。

她自己都不知道,一个已经见过光的人,要怀着怎样的克制,才愿意退回黑暗啊!

而这一切,也许只要一个晚上、或者一天,白文玉就会清醒过来,就会彻底想明白。

那时,她会知道,两个姐妹,杀人的生得不染凡尘,救人的却受尽世人辱骂,何其荒谬!

她以为这是自己对白时宜唯一一次示弱,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也许要等到白文玉回到家,她才会注意到自己白皙修长的手上都带了极淡血痕,那时她妹妹胸口的血,在经过一路雨水冲刷后留下的痕迹,是最冰冷的液体。

也许要等白文玉冷静下来,当清晨窗外的光线打在她苍白瘦削的侧脸上,当她又恢复成那个无坚不摧、冷静理性的“猎鹰一号”时。

她才会思考到为什么这些天白时宜要和日本人打交道,为什么傅二爷面对三弟故交的死如此冷漠,为什么日本人没有再细究其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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