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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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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白时宜对白文玉再是万般的好,时光也没有慢了半分。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东北军领袖张学良将军和西北军领袖杨虎城将军在西安扣留了蒋,迫使其“停止内战,联共抗日”。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夜,日军向卢沟桥一带中国军队开火,中国守军第二十九军予以还击。

全面抗日战争开始,史称“七七事变”。

七月二十八日,上海文艺界救亡协会成立。

协会全力宣传抗战主张,积极组织发动文化界人士及民众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上海话剧界救亡协会、上海战时文艺协会、上海市青年作家救亡宣传团、国民歌咏救亡协会等等接连成立。

白文玉作为“坤伶第一人”,却一个组织也未曾加入。

倒是白时宜充分发挥自己的外交才能,在一场场宴会中募集爱国捐款,成绩卓著。她也拿出了自己的钱,买下四辆救护车,两辆军用卡车捐给上海的医院和部队,接着又送了三卡车的汽油以备不时之需。

七月二十九日,北平、天津沦陷。上海的这个夜晚,也注定无眠。

傅家。

傅小爷一身戎装,年轻的男儿,满腔热血,却得不到唯一亲人的许可。

他语气急促,“二哥,你看看停在黄浦江中的那些日舰,上海这一战迫在眉睫!我调为上海驻军,这是保卫自己的家啊!”

傅小爷看着二哥轮廓分明的面容,恳求道:“哥,你便同意了吧!放我出去!”

傅二爷起身已经要走:“到此为止!傅行止!这些年你疯也疯够了,你也知道他们有军舰,如果战争打起来,一日一新坟也不足以形容!”

傅二爷的语气里都是坚定不移:“别的事情我都依你,这件事。绝无可能!”

若是再年轻一点的傅小爷一定不管不顾和傅二爷吵起来。

而此时,29岁的傅家小爷拦住了他的二哥,心中万般滋味,竟然直直跪了下去!

那是年轻的富家公子心中翻涌的血气,他说:“哥,我宁愿明明白白死去,也不要稀里糊涂活着!”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拔剑而起的又何止蒿莱中人呢?这救国救民的梦,贫苦大众有,富家子弟也有。

虽然傅铭乐有时气极了,也会让傅小爷跪在祠堂里,但是他从未让傅小爷跪他啊,父亲在时,三弟作为最小的骨肉,最是受尽宠爱,到如今,傅二爷也舍不得半分委屈他。

傅二爷下意识就要扶傅小爷起来,傅小爷却固执地一丝一毫也不挪动。

“行止……”傅二爷开口,“你要娶一个戏子,二哥不反对,婚姻是你自己的事;你要跟程氏银行作对,是少年意气!哥不怪你,那些烂摊子哥都帮你收拾。可是呢现在你还要当兵!哥怎么护着你啊!你叫哥怎么护着你?”

傅小爷以为会等到斥责与怒骂,自家二哥在外雷厉风行是出来名的,却想不到等来的是近乎示弱的傅二爷。

傅小爷突然想到,他的二哥从前也是少年心性,会在半夜躲在门后突然蹦出来吓他,会在他喝水的时候突然碰到杯子,会在为他撑伞的时候一个人快步先走,会在父亲母亲面前说他种种罪状,也会在别人欺负自己时握紧拳头不管不顾就上前,哪怕被打得嘴角出血还强撑着哥哥的颜面。

可是父亲、母亲出门谈生意意外身亡后,大哥还是一心做什么研究不着家,那时他以为这个家就散了。

但二哥仿佛一夜间长大,傅小爷见不到那个喜怒随心的兄长,也拥不到那个月下独饮的二哥,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和形形色色的人对饮阔谈的傅家少爷,那个做事滴水不漏、算无遗策的傅二爷了。

那些以前经常被二哥和他偷骂假仁假义的长辈,成了傅二爷嘴里一声声亲密的“二叔”、“三姨”。傅家的生意更兴了,自己的吃穿用度比起从前有过而无不及。

大哥难得回来一次,见到二哥斥骂自己时却不再劝和。

他以为大哥不关心自己了,到现在他才明白,是大哥不忍心啊。

他的弟弟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吃苦受累却没有半分不愿,他怎么还忍心说上半句。

直到大哥也出事的那个夜晚,傅二爷为了一点点小事让他跪在祠堂里,他心中悲愤交加,血气翻涌,难以克制,竟然和二哥动起手来。

二哥也失了平时镇定的模样,两人没了章法,直到二哥嘴角被打出血,他仿佛看到了儿时二哥保护自己的模样,再也抬不起手。

二哥却突然抱住了他,傅小爷感受到那些冰凉的液体从后脖颈滑入,感受着那副仿佛刀枪不入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心慌难抑,他心自己二哥的背,像儿时自己挨打后二哥安慰自己那般。

这是他第一次反驳二哥,第一次和二哥对抗。

年轻的傅小爷触碰到的不是惩罚与怒骂,而是兄长嘴角的鲜血与满身的颤抖。

他那时觉得,这一定是最后一定他不听二哥的话了。

可是现在,他要离家,他要打战,他要把二哥唯一的骨肉同胞偷走。

他跪着,抬起眼眸,看着二哥,“二哥,我错了……等战打赢了,我就回家,我就都听二哥的……只这一次。”

傅二爷的语气里都是颤抖,“你错了,这些年你错了多少次,哪一次改了呢?”

傅小爷跪在地上,那分明是少年人的嗓音,“二哥……饿殍遍野、国难当头,我只是不愿做亡国奴!”

傅二爷看着三弟的面容,忽地想起小时候自家大哥要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跪在父母面前。

那时,“哥哥,不要走……”年幼的傅二爷奔了进去,不待抓住自家大哥衣袖,傅家长子已经一掀衣摆,长身直跪在地,“父亲,我愿从军!”

傅家长子,傅图南。为了造弹药,失去了左手,右手残疾、左眼失明、身上残留着几十块弹片,后来他把实验室搬进了病房,他死在病床,也死在实验室。

傅图南身后,他制造的这些武器,守住了多少国土,又让多少军人不必以命相搏。

而这些故事,要等到很多年后,傅二爷才能得知。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傅二爷现在记得的,只是风节凛然的傅家长子,年仅二十一岁的大哥,那张英俊苍白的面容上写满的慷慨赴死的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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