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念(2/2)
“开心。”白文玉不知所以,只是静静看着白时宜。
“是吗让我看看姐姐有开心姐姐好像都不记得我了。”
两个人的目光狭路相逢,有一瞬的失神……白文玉就那么看着,入眼的却是白时宜棱角分明的唇畔,笑意在慢慢扩大。
“姐姐,你以为我想说什么?十年,足足十年,你一份信也未——曾——回——过。”
白文玉的心狠狠一跳,她觉得自己的血此刻已不是热的, 而是冷的, 是冰的, 在这一句话里,连指尖都一点点凉透。
“你想我?你说得还挺像的,惺惺作态!不过,你怎么能把谎话说得这么心安理得?”看着白文玉脸色煞白,白时宜便心生一股痛苦的快意。
她自己曾经痛断肝肠,她现在也要让白文玉生不如死。
在异国这几年,比不得公费留学的同学,这个好姐姐可曾有半刻想过自己是不是吃饱穿暖睡稳。
白时宜也曾在夜里生病熬不过的时候,执拗着起床,孤立无援,想着昔日种种,缓缓落笔。
可惜那些信件全都是有去无回,无一例外。
她亲手写的那一份份信,倒成了削骨钢钩,彻底折光了这位富家千金昔日的傲气,几经冷热,一身傲骨,尽数消磨。
“姐姐,和你说个好玩的事。当年我从牢里出来的时候,有人问我,说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人看我一次,你猜我怎么说的”
白时宜语气甚柔,那轻柔有礼的语气竟与方才在宴会时的问候道谢殊无二致。
白文玉竭力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低沉地,一字一顿地挤出来,“我怎么能猜到。”
“哈哈哈,我当时说不出话,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失望和绝望之间还有一种痛苦,就叫空欢喜。
白文玉的手深深切入肌肤,脸色苍白,她张了张嘴,想辩驳,又吐不出半个字来。
“对了,后面还有人问我,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想认那个姐姐吗?”白时宜笑吟吟的,眉目甚是好看,“我就和他说啊——还下辈子?我这辈子就不想了!”
“可是呢,刚刚一见到姐姐,我就又改变主意了,我还要喊你姐姐,这样每喊一次,你都能想得起你做过的那些事了。姐姐,你看这样多好?我的好姐姐,你当年无情不认我,我如今可不会无义啊。”
心疼至此,凌迟车裂,大抵不过如此。
“姐姐,你既然是个角儿,就应该明了,会终有落幕的一日。”
白时宜笑得愈发欢畅,“白文玉,你的戏,到头了。今时今日是我说了算。”
白文玉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说“我一直拿你当亲人,你放过我”?——她说不出口,她做不到告饶,做不到哀求。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不管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抑或时势所逼,错了就是错了。
她凭什么要求别人不计前嫌,凭什么要求别人捂着伤口还得安慰自己。
白时宜的笑容却是痛快又恣意,她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可是笑着笑着,就生出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白文玉刚刚听到自己有想过她,是怎样的感受呢?
白时宜用以前的那些回忆稍微推断了一下——白文玉这个人,不善言辞,脸皮又很薄的人,眉宇间总是拒人千里。
性情清冷,薄情寡义,有时候还喜怒无常,说话做事都硬邦邦的,无趣的很。
那她……只怕听到这样的话,也是毫无反应吧。
想到这,白时宜便觉得愈发厌恶烦躁,原有的一点好心情又低了下去。
但她很快又靠了过去,“姐姐,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后悔吗后悔当年那些事吗?”
白文玉还是没有表情,眼神也变得涣散起来,明明看着还是清醒样子,又似乎是与清醒时不太一样。
她没有反驳白文玉前面的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侧靠着座椅。
她这个迷乱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白时宜便见她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笑意。
白文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微微张口几不可闻地道了声“不后悔”。
这真是火上浇油了,其实白文玉笑起来时候格外好看。
她的笑容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明明是皱紧了眉头,摆定一张严寒的脸,可转眼又春风徐来。
那淡红的嘴唇半抿半开,特别惊艳。
十年前,昏黑牢房内,她如果肯这样笑一笑,该有多好。
可她没有。
而今,她在笑。
白时宜的眼色近乎深沉,十年的时光被白文玉的笑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点燃了,浓烈到了极致。
连带着些陈年旧账一起,白时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两声,道:“现在多笑笑吧,姐姐。”
她的瞳孔渐渐聚焦,狠狠盯到白文玉身上,嘴唇慢慢碰着,一字一句“接下来,我希望你也不要改变答案。”
“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