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2)
“主公,婼儿平时刁蛮任性,是亮管教无方……”
“哎,无妨,”刘备长臂一挥,挥住了诸葛要说的话,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题抛向我:“你为何要替他践行?”
“因为刘刺史是婼儿的朋友,朋友远行,婼儿理应略备薄酒,万里送行。”说着我伏在地上,叩首:“求主公成全。”许久,我的头顶竟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哈哈哈,好哇,军师,你这女子甚好。”他的笑如闷雷般从天而降,居然吓得我一抖,只听得他说:“刘琦有你这个朋友,也是他的福气,你去,顺道替我也送送他。”
“得得得……”容哥儿在马车前焦急地驾着车,我坐在车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强打了精神,扶着车壁,只想着马儿快快地跑,快快追上刘琦,我在这个唯一的朋友,虽然说襄阳离荆州不远,只有四百里的距离,放在现代,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可在这里,这路颠簸的,这马车的速度,没个三四天铁定到不了,按照我这么讨厌坐马车的性子,再考量到刘琦那薄弱如蝉翼的身子骨,除非刘备再把他调遣回来,不然怕是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老天保佑,保佑我一定能追上他!”等我追上他,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请留步。”容哥儿突然大叫了起来,我忙挑开了帘子,果然在前面一里路有车队人马,那群人马显然是听到了后面有人叫唤,一个骑马的冲我们挥挥手,一个勒起马头甩了马屁股两鞭,马儿撂开蹄子奔去前面报信去了。容哥儿也是伴着一句“姑娘坐稳了!”手下“啪啪”抽了两鞭,马儿撒欢似的加起了速,我和貂儿自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没有摔得四面朝天。
我揉着刚被摔痛的屁股,跳下马车冲到刘琦的马车前,他弱弱地挑起帘子,忽见是我,惊诧万分:“婼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
我给了他一拳,“你不是什么?不是写信不让我来?掩耳盗铃,既不让我来,为何还让小书童把信送给我!”
“我嘱咐他等我走了再给你的。”他委屈地辩解。“是啊,他是等你走了才给我的。”我一句怼得他无话可说,他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尽是无奈,“你是唯一一个来送我的人,婼儿。”他的语气里满是惆怅,又有点欣慰。
“是啊,原本应该一个人也不来送你的!”我也呆呆地望着他,说着一些口不对心的话。他不恼,反而笑了,忽的又收敛了笑容,对着我,正色道:“婼儿,你说的没错,身为刘氏子孙,我应该肩负起兴复汉室的担子,此去襄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他这么说,我满心涌起的竟然不是欣慰,而是一股又一股的愧疚,那晚他在他母亲灵位前哭得像个孩子,抱怨天道不公的时候,我却给了他一巴掌,给他本就坎坷的人生又添了一道伤疤,使他彻彻底底地沦为棋子。
愧疚之情涌上心头,汇成滴滴泪珠滑过脸庞。
他笑着伸手想要替我抹去眼泪,但犹疑了一会,终是碍于他的病,缩回了手,嘴角勾起淡淡的,浅浅的笑,“别哭了,你家诸葛该心疼了。”
“不,刘琦,那晚我不该那样说你,我也没有立场那样要求你,你可以完完全全做你自己,不被任何人束缚,不做任何人的棋子,你可以做你自己……”我哭着摇头,泪水飞出了我的脸颊,“对不起,对不起。”
“婼儿,你没有做错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终于可以像屈子那样堂堂正正地活着,也堂堂正正地死去。”
堂堂正正活着?我抬起眸子不解地盯着他,他脸上的那份释然与解脱是什么意思?
堂堂正正死去……不!我不能,也无法看着唯一的——朋友——死去……
不知怎的,浑身突然来了力量,驱使着我做点什么。踮起脚尖,忽的用力,右手攀上他的脖子,狠狠地,也紧紧地抱住他,他瘦弱的身子微微一颤,想要挣脱开,无奈我用力太猛。
“刘琦,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到了襄阳,记得要找个好大夫,要记得吃药,不要喝酒,要给我写信……”
“好,我都记下了。”他轻拍我因抽泣而不断颤抖的背,柔声哄着我,嘱咐道:“院子里的米酒,我用小坛装了,埋在红梅根下,你想喝了就让小厮刨出来。”
“好,我也记下了。”
“好了,快松开吧,再不走就晚了。”他轻轻推开我,不知是被我搂着闷得,还是天转热了,往日素白的脸上竟多了一点红润。我目送着他登上马车,目送着他的马车奔向西边的落日,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
此去百里,应是英雄美梦虚设,纵有万丈豪情,又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