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2)
第4章
黄昏如期而至。
西天一抹残霞昭告着今日的晴天,久违的大太阳,就这么被我白白糟蹋了!太懊恼,怎么就能一个午睡睡的如此昏沉呢,这个貂儿也不叫醒我!
我拎着襦裙踱至屋檐,两个小兵挡住去处,争辩不下,我像降了霜的茄子打了蔫儿,讪讪回到屋里,思忖着我先喝口茶,等着不知去向的貂儿回来。
谁知屁股还没坐热,一口温茶尚在嘴边,貂儿那小蹄子就甩着袖子气鼓鼓的,裹挟一身的青泥味踏门而进,圆滚滚的小眼睛布满怒气,前胸一起一伏,好似一口死火山要爆发了似的,斜身无礼地站在我面前,这般光景我还真是没遇见过。
“姑娘,你!”她终于哆嗦开口,脚下直跺,口齿不清,“你不该诳我呀!”一句未完,自泪不干,双手抱膝,好似木雕泥塑一般,倚在门槛上,上气不接下气,抽噎不停。
这般情景之下,我乱了阵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何时诳了她,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她哭得这样伤心,又不知如何哄她。
“貂儿,你别哭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是我实是不知你所指何事啊?”死也要让我死的明明白白呀,我不是一个甘做糊涂鬼的人。
“你前日说,子龙将军受了伤!”貂儿敛去了泪,与我一一对质起来。
我细细想了想,供认不讳,道:“确有此事。”
是我说的不错,可怎么就诳她啦?
“我昨儿偷偷跑去问了莲儿,可那贱蹄子不愿告诉我,今儿我趁着你午睡溜到张将军的训练营,拉了个兵小哥,这才打听到,压根没有你说的,害得人家担心了……”余下的话,她憋了回去,定定地站着,泪眼汪汪地瞅着地面,侧耳默立,绞着衣角的手指盖里浸满黑泥,我这才注意到她的鞋边镶着一层一层的干泥湿土……
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她为着前些天我一句逗她的玩笑话,竟孤身一人跑到了十里之外的营地里,前几天都是霜降天气,寒气笼罩,地面结冰,今儿个又是红日当空,一冷一热,这薄冰融化流入灌淤土里,黏稠的强度不差于强力胶,一只脚陷进去,想要□□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听说勤于操练的张飞都不会在这种天气状况下让士兵们去出任务,我未亲临,但那番辛苦还感同一二的。
这个傻丫头啊!她竟然!我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她小姑娘一时爱慕而已,就像我自己追星,多数是三分钟热度,快则半月,慢则三个月,最长拖不过半年,我的热情就会尽数褪尽,再看时已毫无波澜。
可我终究是遇情太少,心性太薄,低估了一个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英俊风流,或许还于百骑乱马之中,千钧一发之际英雄救美的勾人魄力,让这丫头神魂颠倒,不顾生死茫茫,如此淋漓襟袖十里相奔,只为那一句“你这女子,好没道理!子龙将军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谁人能伤他分毫”而一路惊泣。
滚滚红尘中一痴女!
“貂儿,是我错了,你看在我如今残了的份上就不要与我计较啦,我这厢给你赔礼了。”我佯装委屈,把脸一埋,齐头举盅,“看在咱们赵将军身健如虎的份上,貂儿饮此茶水,原谅婼儿口不择言之过。”说完,不住地拿眼瞟她,见她半日不动,我右手都举得酸了,颓然松下臂膀,撒娇道:“好貂儿,好歹饶了我一回,下次不敢造次了,嗯?”貂儿理了容,拭去了泪水,眼眸角肿得红通通的,我看着不忍心,自知理亏,忙又将茶奉了出去。
“好貂儿,你这半天也够劳累的了,婼儿服侍你喝茶。要不,人家给你看看小猴吐核?”说着,学起我臆想的猴样,冲着貂儿“略略略”吐起了舌头。
“嗤,”貂儿掩面轻笑,接了水盅,“既这样,奴婢也不追究了,只一条,再不许以将军之事诳我了。”
“知道,知道。”我满脸堆笑,点头如捣蒜,那是你的死穴嘛,我只随口一句,你便十里相寻,我要是再拿他说事,你弃我而去,万里追逐,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白白损失了一个丫头呀,这多不值当啊,谁照顾我呀!
“哎呀,可烫死我了……”貂儿伸着舌头,小手乱扇,如热锅上的蚂蚁,烫得满头冒汗。
“哈,我突然想起来这茶侍卫刚送来的,我还没喝,我不知道这么烫呀,貂儿饶命呀!”
“姑娘,你存心害我的!”貂儿气得直跺脚,可偏又拿我没辙,我抱着绷带,眨巴着大眼睛,撇着嘴楚楚可怜地瞅着她,她这个善良的小丫头被我这么一摆弄,舍不得再闹,估计也是走了半天的路,太累了,瞬间偃旗息鼓。我知她累了,便用独臂右手扶着她挨着我跪坐下,再给她倒了一盅水凉着,平素她是断断不会与我同坐的,今儿竟心安的由我给她看茶,我便想揶揄她一番:
“貂儿,你今日与我同坐……”我吹了吹水,递给她,却见她眼底闪过惊慌,突然旋身双手越过头顶,上身前倾直至匍匐贴地。
“唉,你别……”行此大礼啊!
“奴婢见过军师。”貂儿的瑟瑟抖音硬生生扼住我即将喷出口的“行此大礼”,我目光朝着貂儿所拜之处,诸葛正顶着他那阴鹜的面庞出现在屋檐下。
每次见他,我都不知该如何把控我的情绪。他来,我自然是欣喜万分的,可他毕竟不是我的亲人,我总归是要把那份希冀与期盼压抑下去的,只是又忍不住想要去亲近他。
不不不,不要想那么多,我摇了摇头,逼迫自己清醒点,立马龇个大牙,竖起水盅,笑问:“军师可要饮茶?”
他不理睬我,衣袖一甩,裙袂翻滚,携了满院的清月而进,月光映照在他身上倒出长长的影子不偏不倚挡在我的脸上,羽扇上下轻动,薄唇微启,“去布饭吧。”
貂儿闻声,喏喏退下。
正恍惚间,他的扇重重砸来,落在我的额前却轻如鸿毛。
“怎么就这么爱出神?”他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潺潺动听,双眸似双谭秋月,清冽幽邃,脉脉含情。
我看得发愣,总是被他抓个正着,嘻嘻哂笑,他接过水盅,冰凉的食指滑过,我打了一个激灵,忙道:“外面很冷么?”嘴上问着,眼睛却被貂儿布下的美味佳肴给吸走了,哇呜,这个菜,还有那个,啊呀呀,看起来好好吃呀!啧啧啧,口中生津,抓着竹箸盯着这些美食,不能自已呀,可是主人却静坐着不动筷。
“嘿嘿,军师,您饿了吧?”戳准一块,“婼儿给你夹肉啊!”一脸谄笑地给他送过去。他卧眉弯弯,眯起含笑的眸子,摆摆衣袖道:“不必,你自用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一口塞下,满满的肉香味充斥鼻尖,烤味浓郁,酱香四逸,瘦而不柴,肥肉脆嫩软滑,一点也不油腻,再来一块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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