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分离（1/2）

第七十九章分离

卧室的门开了，披头散发的陈凌从里头飘也似的慢慢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黄色碎花的单薄睡衣，本该是鲜艳温暖的颜色，可被她苍白的面容一衬，只让人觉得心惊。她实在是瘦得不成人样，胸口是干瘪的，肩膀上尖利的骨头夸张地支愣着，硬是把那睡衣撑成了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而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空洞洞的大而黑，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完全没有焦点。

客厅里的人都因为她的出现受到了惊吓，阿红立刻扯着老太太的轮椅往后退了一大步。梁弯和柳正两个人反应迅速，一个一把抱起了地上的万禾闪到一边，另一个走过去挡在陈凌面前，免得她看见屋里的陌生面孔。

大家都没敢吭声，屋子里只有柳正的声音，连哄带骗地道：“你醒了？肚子饿不饿？我煮了海鲜粥，你先到床上等着，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他一边哄，一边将陈凌往屋里带。梁弯则抱着万禾紧紧盯着，一颗心提得老高，生怕陈凌会突然发作。

今天是陈凌回家的第四天。每逢节日，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很多事，病情也到达最危险的时候。过去几年她人在国外，周围的节日与国内不同步，她能受到的影响也有限。可今年她回了国，周围喜庆的一切都变成了巨大的刺激，让她坐立难安，时时处于崩溃的边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看陈凌已经进了卧室，柳正正准备把卧室门关上，忽然客厅那头发出一声巨响，老太太竟自己从轮椅上滚了下来！她人在地上，手却还伸向梁弯怀里的万禾，“小五，小五快过来……”

“阿红，你是怎么推的轮椅？！”

明玉慌忙扑过来扶老太太，阿红也手忙脚乱地帮忙，“都怨我都怨我，我没想到她会忽然跳下去……”

两个人想把老太太往轮椅上抱，可老太太不配合，轮椅也一直往后滑。梁弯只好走过去，腾出一只手扶住轮椅把手，“小心点，你们慢一点！”

可她怀里的万禾又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妈咪，妈咪我要下去！”

梁弯这边兵荒马乱，那边陈凌已经被这动静惊扰。尤其是看见穿着红色过年服装的老太太，明显地开始躁动起来。柳正当机立断，强行推着她进了卧室，又飞快地把门关紧。不一会儿，卧室里便传来沉闷的摔打声，陈凌已然发作，用尖厉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大声叫喊。

幸好客厅里的老太太并不管这些，她终于坐上了轮椅，也终于把万禾抱在了怀里。万禾像只小狗似的乖巧地伏在她怀中，任由她满头满脸地抚摸着，“想妈妈了没有？我们小五最乖……”

阿红惊魂未定，一直盯着卧室门，做出一副随时要带着老太太落荒而逃的模样。明玉则蹲在地上翻起老太太的裤腿，看见雪白的纱布上又染上了血，便眼泪汪汪地回头央求，“太太，您这里有没有药？”

梁弯很快给她找来纱布，帮着她一起重新包扎了老太太受伤的膝盖。然后又陪着几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崔什么时候过来？”

明玉陪着笑脸道：“应该快了！山上积了雪，路不太好走。”

梁弯咬了咬嘴唇，站起来走到卧室边，侧耳倾听里头的动静。其实不用靠近也听得很清楚，陈凌已经失去理智，不停地砸东西，叫声也愈发疯狂。

“柳叔？你怎么样？”梁弯知道柳正会拼尽全力保护陈凌的安全，她现在只是担心，在这个过程里柳正自己会不会受伤。

卧室里半天听不到回应，梁弯心急如焚，犹豫着是不是要强行冲进去，这时候门忽然猛地打开，柳正从门缝里闪了出来，然后又快速地把门在身后关上。

陈凌只比他晚了几秒钟而已，她全身扑在门上疯狂地拍打，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客厅那头的老太太抱紧了万禾，面色惊惶地左看右看。

“你怎么打算的？”柳正喘着气问。才一会儿功夫，他的脸上就多了好几道血印子，几根头发被汗粘在额头上，看起来非常狼狈。

梁弯回头朝客厅里那头的几个人望了一眼，低声道：“我不知道。”

柳正抹了抹汗，用后背抵住卧室门，感受着从里面传来的震动，急急地道：“你妈的情况你看到了，疗养院都放假了，咱们现在只能靠自己。”

“嗯，我知道。”梁弯艰难地点头。

柳正干脆吼了起来，“她这样子，会吓到万禾！”

梁弯闭了闭眼，她知道柳正的意思。陈凌发作之后是不认人的，他们没有精力再照顾万禾了。与其把孩子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过一个危险丛生、提心吊胆的年，倒不如把她交给钟家。老太太对万禾的那份疼惜和爱护，只要是看到的人都会为之动容……可是，钟家不止有老太太，还有一个钟彦，还有一个钟老爷子！

梁弯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悬崖边上，左右都是寒风呼啸的绝境。她咬住嘴唇，痛苦地道：“柳叔，不行，真的不行……”

“柳正，柳正……”陈凌凄厉绝望的喊声隔着门传过来。柳正慌忙回身，“小凌别怕！我来了，我现在就开门进来！”

卧室门口又只剩下了梁弯自己。里面是鸡飞狗跳，陈凌又哭又喊，客厅那头却是难得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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