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2）

华灯煌煌。

夏季温度渐升，孔望山附近也就渐渐热闹了起来，白日游人或去庙堂拜佛烧香，或去观赏摩崖石刻，也时常有文人雅士往龙洞中刻字留名。而到了夜晚，这座不高也不陡的名山更是纳凉散步的好去处，尤其是夏秋两季，沿着上山的路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应和着幽暗的山林，暗蓝的夜空，像一条地上银河般蜿蜒到远处。

于是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谈情说爱的情侣，成亲的年轻夫妻，亦或是一家老少，三五一伙地沿着这条路边看风景边吃点心，路上不算熙攘，但也绝对不会零落。

十多年过去了，这里看上去仍然还是老样子。

莫欢缓慢地走在这条旧路上。周围的商贩是不是熟脸他已经记不清了，怀念的小鱼煎饼铺子，卖羊肉汤的旧板车，如今似乎也都已经找不到了。山路走了近一半，莫欢便有些发倦，垂下视线时，却没看到砍儿在他旁边的步影。

莫欢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回张望，砍儿果然就跟在他的身后。

他停了步子，砍儿也站停下来。莫欢瞄了一眼他站的位置，心中已经了然，自己背上的皮肉伤说不上多严重，不太影响走路，但仍然难受得厉害，最受不得磕打碰撞，今日山路上游人稍微多些，砍儿索性占据了他后背的范围，免得别人不经意间磕碰到他。

虽然只是简单的小动作，若换了安杖藜随他来此，上八百趟山他也肯定想不到这一层。

莫欢这样想着，心中那个莫名打起的结，便又忽然自行解开了。

他缓缓地呼出口气，对上砍儿的视线，温声询问：“你今天晚上就准备在我后面当影子了？”

砍儿眨了下眼睛：“反正我懒得做什么表情，不耽误跟你说话的。”

莫欢一怔，看着砍儿一本正经的冷淡模样，不由笑出了声，肩膀一耸一耸，牵扯到伤处，又连忙克制住笑意：“嘶……你别逗我，昨天被你划的几刀还没有愈合起来呢。”

砍儿冷漠地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扳回去，让他朝向前路：“那就别看我。”

莫欢止住笑，有孩童偶尔从身边路过，好奇地瞥一眼这边，莫欢便忍不住了，四处望了望，指着一处卖凉面的地方道：“我们去坐一会儿吧，你这样晃在我后面，我觉得我快要变成老母鸡了。”

砍儿因为这个比喻而动了下眉梢，也不反驳，莫欢要坐一会儿，他就跟他一同坐了过去。

两个人都是吃完晚饭，略清洗一番，检查过伤口也换了药之后才出来的，一路踱步到这里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却也不会饿得那么快。但总不好干占着人家的地方，便只要了一碗凉面，搭两个腌渍的小菜碟子，斜对着坐在小桌上，随便吃了几口。

莫欢一开始不怎么想吃，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算正宗，像是记忆里的感觉，便忍不住多挟了几筷。

砍儿看他喜欢，正好自己懒得动筷，便主动将碗推了过去。

夜晚的山风清凉舒适，砍儿单手撑着下颌，视线虚散着，静静听着旁边几桌客人的交谈。

莫欢不经意看到了，挑面的动作停了下，轻声开口，吸引回砍儿的注意力：“你胡乱疑心我，迫不及待在给我找答案，好让我跟你快些回去周家吗？”

砍儿淡漠道：“我也有些好奇，正想找找答案。”

莫欢便歪了下脑袋：“我告诉你答案。尽欢宫最初是世袭相传，夹古一脉占了大部分的人手，外姓弟子虽然也有，但一向不如本家受到重视。既然现在的宫主姓顾，证明他成功破坏了先前的平衡，创造出了新的秩序。

“不过，夹古家的枝叶或许不如先前茂盛，却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拔除的，他当上宫主，必然在稳住前辈的同时，也大肆提拔外姓之人。夹口山在东南方，虽然路窄道崎，但出去之后，一旦渡过淮水，就很难再行搜索，这样重要的关隘，他必然会派自己人，你那一招措手不及，他特定是要肉疼了。”

砍儿心情敞亮了一点儿，想了想，问道：“你希望我不动夹古氏吗？”

莫欢眼中露出一点儿为难：“我不好说。”

“夹古家里有几位前辈，对我恩重，但因为我离开尽欢宫一事，也或许早就对我恨之入骨，不过他们年事已高，大约是不会轻易出动的。不过，尽欢宫毕竟屹立了百年光景，他们为了维护一块儿地方，一点儿声名，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我已经离开太久，实在是不敢断言了。”

砍儿没再追问他尽欢宫的旧事，只认真地看着他，问：“离开那里，是因为厌倦？”

莫欢眼瞳微晃，发现自己竟从未和砍儿谈论过这件事，明明他们在逍遥津上一同生活了那么久，可他却从未想到过要提起这些。

而这么恍然的一下子念头，让他又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定在了砍儿的面上。

砍儿倒不介意莫欢看他，但是当莫欢眼神里渐渐有一种类似于“慈爱”的情绪浮上来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莫欢只当他被自己盯烦了，轻声一笑，眯起眼睛感慨道：“好像才过了眨眼的功夫，你就长得比我还要高一点儿了。”

砍儿没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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