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2）

“看见水了还要踩水，你不是故意吵我的吗？”

砍儿的语气清冷，寻常。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很确认，谢七是可以“看见”的。

谢七的脸很清秀，带着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特有的一种明朗，他的眉眼也很漂亮，如同毛笔勾勒出的竹叶，黑着，白着，灰着，随性地白描在脸上，扬而不狂，秀却不柔。一双淡静虚空的眼瞳，恰好又冲淡了几分少年的浮荡气质，让他看上去很恬静。

砍儿说出了那样的话，谢七仍然很是平静，只是神色一怔，脸上的微红还未褪下，便试探着将无神的眼瞳落去砍儿身上：“……公子是说笑吗？谢七自出生便是盲目，虽听见水声，倒真不知这脚下会有积水。”

砍儿已经丧失了听他废话的兴趣，三五下把叉来的两条鱼剥干净，随手涮了涮刀和鱼肉，扔进旁边的木桶里，又洗净自己的手，便站起身，提着桶朝这边过来。

砍儿走路没有声音，好在手里的水桶装着死鱼，还在摇晃出声，木桶里的鱼腥味道，谢七也还可以闻到。

这小径不宽，谢七知道他过来了，连忙侧过身子，挨着栏杆，怕自己挡到砍儿的路。

长衫下有什么东西摇晃着扫过，谢七知道，这是那条听话的狗。

随即，那摇晃的木桶里的水声也到了身边，谢七垂着眼，抿着唇，在那水声远离之前，探出手去，抓住了砍儿的手臂。

砍儿站停下来，没去看他，也没出声，谢七不敢抓得太紧，悄悄把手退了退，扯着砍儿的衣服道：“能不能劳烦你领我回去？半生看我单独出来，怕是会责备我的。”

砍儿眨了下眼睛，没甩开拽着他衣服的人，继续朝前走了。

谢七默默地跟上他。他不想把砍儿的衣服拽皱，又不动声色地将手往下挪了挪，挪去了衣袖靠下更宽松的地方，轻轻地捏着边角，跟在砍儿后面。

谢七跟在砍儿身后，肩膀不时扫到旁边的林叶。随砍儿走出几步，不由好奇地问：“公子不信我眼盲，不再检查一下我吗？”

砍儿不吭声。

拐过一个小弯，谢七又问：“刚刚听宿雨姐姐叫你砍儿，是坎坷的坎吗？你和宿雨姐姐，不是亲姐弟吧？你是不是年长我一些？谢七今年过了十月生辰，便有十七岁了，你年岁多大呢？”

谢七得不到回应，略有些失望似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半生是不速之客？在防备我呢？”

砍儿仿佛哑巴了，或许是聋了，谢七一味在他身后小声念叨，他却一句话都懒得应声。

谢七记着距离步数，隐约知道他们大概快走回小院了。他耳力好，仿佛还听到了有人倒水的声音，于是他抬起头来，空洞的视线落在砍儿肩上：“你真的以为我能看见吗？为什么会觉得我能看到呢？”

再拐一个小弯，在厨房里忙碌的宿雨大概就能看到他们回来了。

砍儿将木桶换到另一只手上，半侧过身，站定着询问谢七：“你想探我功法如何，有结果了吗？”

若是寻常习武的江湖人士，暗防，怀疑，或戒备一个人的时候，身上多少是该有些体现的，或故作放松随意，或紧绷骨骼肌肉。再不明显，也应该会有一定的变化，可砍儿却完全没有因为他的靠近产生变化。

谢七一双无神的眼瞳里全是不解：“我什么时候……探了你的功法？”

他一脸无辜茫然，砍儿仍不受左右，满面淡漠地略弯下腰，凑近了对方的眼睛，瞧着对方因为天色变暗而**的浑黑的瞳仁儿，话语冷清而无谓：“你喜欢装瞎，那也无妨。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砍儿离谢七太近，鼻息洒在谢七面上，开口时隐约温热的气息也洒在了谢七面上，谢七本能地往后仰躲，在听到砍儿最后一句时，忽然轻喘了一下，无神的眼瞳也不自觉地微微一晃，于是清润的眼球表面，那一丝折射出的微光也晃了晃。

这一瞬晃神间，谢七连忙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仿佛一个沉思的人忽然回神一般，空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透着隐约的浅笑和好奇，落在了砍儿面上。

恬静的眼神不再静了，只一下的工夫，谢七温稳的模样里便透出了三分狡黠，三分活泼，还有三分……痴气。

谢七打量着离他极近的砍儿，咬了下唇，很有点儿痴地瞧着他，语调也不再像盲目时那般温稳，轻灵应道：“这世上的很多东西，确实完全不值得看。不过，你好像不是其中一样。”

砍儿似有还无地扬了下嘴角，也不知是认同还是不屑。总之猜测证实，他便直起身，不再挨着谢七了。

“……欸……”

见他要走，谢七连忙拽住了他，绕到对方身前，仍是抬眼正对着他，盯住了，带着点儿恳切道：“我跟我的手下，没有恶意，明日只要天晴，一定告辞，你等一下，不要揭穿我，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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