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砍儿在房间里等过一会儿，便有人抬进了浴桶，往里倒了热水，又有人将洗浴的布巾，替换的衣服放在了桌上，其中一个大概是领头的人说了句“准备仓促，招待不周，还请小公子见谅。”一行人便又排成一排，挨个退了出去。
砍儿安静地站在窗边，等他们都出去了，这才将门落闩，取了布巾，褪去身上的衣物，进去浴桶迅速清洗一番，又从几身衣服里挑了一套单色简单的换上，便装好自己的物品，蹲**子抱起小狗，准备离开。
他才解了门闩要拉开房门，房门却被莫欢给打开了。
莫欢站在门前，看不出心绪地打量着干净的砍儿：“你这就要走了？”
砍儿歪了下头，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放下小狗，坐去椅子上，等着莫欢也坐下来。
莫欢笑笑，关了屋门，果然就坐到了砍儿对面。
他帮砍儿倒了杯茶，送到砍儿面前，随和道：“我听到你杀了一个十四岁的乞丐。”
砍儿默默地看着他。
莫欢也不等他答话，自顾自地又道：“李家村，你出来的那个村子，案件传出风声，我知道，你今年只有七岁。”
“差了一半的年纪，你就有能力割断那人的喉咙。”
“你……为什么要杀他呢？是他要杀你？还是……”莫欢低头看着脚边瘦弱的小狗，“他要杀掉这个小家伙？”
砍儿一言不发，莫欢便长叹声气，挨近他道：“你杀了人，就什么都不想说吗？”
砍儿摇摇头。
莫欢见他终于动了，只得露出个苦笑：“原来，你有在听我说话啊。”
砍儿眨了下眼睛，开口陈述道：“你的毒都好了。”
自打撞见砍儿便一直沉默着，莫欢有点儿意外地瞧着忽然说话的他，连忙应道：“是。还未多谢你送我一路，这阁楼里的云大夫，已经把我的毒和伤都治好了。”
砍儿神色淡泊，又道：“玉牌还了你，取火的石头，还有调味的盐石，我要留着。”
莫欢几乎是有些欣喜地瞧着他：“自然，你若是还缺些别的东西，也可以告诉我。”
砍儿便似有若无地笑笑。他五官冷情淡静，唯有笑起来时，才有几分孩童的温柔稚气，格外好看。
莫欢忍不住随他弯起了嘴角，等着砍儿再言。砍儿却似乎不想再问他要些什么，只是从椅子上下去，自己将门打开，又朝小狗勾勾指头，蹲下抱住跑近他的小家伙，便走去了下楼的方向。
莫欢坐在座位上，沉静地听砍儿走远，过一会儿才露出个恍然的表情，无奈地摇头，一个跃身，从窗户翻下，游墙去二楼的楼梯中段，拦住了要继续往下走的砍儿。
适才笑过的砍儿，此刻又是一脸的漠然，只眼神里带着几丝疑问，冷静地瞧着拦在前面的莫欢。
莫欢有点儿哭笑不得地走近他：“小家伙，你这蛊惑人心的本事，难道是天生的不成？”
砍儿冷道：“你到底想在我这里问什么？不拐弯抹角，我回答你。但是答完了，你要让我离开这里。”
莫欢张了张嘴，却又觉得对这孩子讨价还价实在是没有必要，于是点点头：“好，我不拐弯抹角，但是，我们就在这里说吗？”
砍儿痛快地转身回去了楼上的房间，这次，仍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莫欢却不太敢坐了，他站在门口，琢磨着问道：“我因为一些事情，没能一路随你来到花雨镇。我在咱们之前停留的那个村庄里，偶然耳闻李家村外，也就是……发生在你家里的那些事情。”
“我长话短说，从我听到的流言判断，他们未曾怀疑是你杀害了那个男人，倒是你娘那边的家人，以及……那位生你的男人的亲戚，他们都很想把你找回去。我想问的是……你明明不是孤身一个，无路可走，为什么要跟那些叫花子混在一起呢？”
砍儿原本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莫欢说的越多，他的眼神就越冷，莫欢也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仍然要坚持说完，总之在莫欢说完的时候，砍儿的眼神忽然又从那种冷，变回了原本的淡泊。
莫欢不免有些后悔。
他隐约觉得，这与众不同的孩子对他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好感的，但是适才，那一丝好感似乎又幽幽地被一股冷焰给烧没了。
砍儿平缓地呼吸着，盯住莫欢：“就是这个问题吗？”
莫欢点点头。
砍儿便迅速且简洁地应道：“因为，我现在还杀不了他们，而我若侥幸不死，迟早有一日，他们也都会死在我手上。”
七岁的砍儿，声调平淡简单，这本该归于笑话的妄言由他说来，竟听起来极为可信。
莫欢一怔，砍儿却忽然笑得格外灿烂，天真可爱道：“莫欢哥哥，你现在，还想要收我为徒，让我拜你为师吗？”
莫欢没有应声，砍儿仍然笑着，一脸猜中了的愉悦：“我看也是。”
便跳下椅子，抱着怀里的小狗，绕过莫欢，轻松自在地下楼去了。
捕快已经检查过附近的街道，没在这里找到人，大概已经去别处找寻了。
可是，死的不过是个乞丐。
命如蝼蚁的，毫不值钱的乞丐。
而杀乞丐的，在那些人的认知里，也不过是个毫不起眼，毫无价值的乞丐。
等过几日，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或许唯有那些同为乞丐的人还惦记着，但他们未必能找到砍儿，砍儿也不怕他们找到自己。
他的命不金贵。
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命。
砍儿抹脏了身上的新衣服，仍然上山砍柴，仍然将木柴送去赵家和赵家的邻居那里，赚八文钱和五文钱，他寻了个新的可以休息的地方，将曾经帮过他，和自己曾经帮过的莫欢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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