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齐斯意识到他还会见到金笙的时候,忽然慌到大脑短路。那个莽撞地从汽车里翻窗跳进淹没过大腿的积水里的少年,竟然不是他人生中的“异常值”。
迄今为止,齐斯的人生轨迹就如同他的姓氏一样,整齐规矩得令人惊讶:就像一组完全符合理论公式的数据点,每一个点几乎都严丝合缝地落在了理论和公式所预测的轨迹上,就连他身边的东西和人,也似乎统统可以整齐地归类或者预测。而任何异常值在他生命里只会出现一次,并且迅速被他从生命里删除。少年金笙的一举一动无法用任何他现有的理论来解释,他原本也是打算把这个少年当成异常值删掉的。
但现在,他发现他还会遇到那个少年。这个异常值会反复出现,他删不掉。
齐斯因为这个删不掉的异常值而心跳加速了。说来惭愧,当时齐斯认为自己慌张的原因是他有十分严重的脸盲。当年,他一直到大一下学期,才终于通过眼镜的形状和啤酒肚的大小分清了院长和副院长这两位学术大佬。在大三上学期院长(当时已经开始指导齐斯搞科研,并且内定如果金笙愿意直博,他愿意继续担任金笙的博士生导师)一个暑假之内居然减肥成功并且换了个眼镜之后,齐斯因为又搞不清到底哪个是院长哪个是副院长而产生过长达两个星期的混乱。
齐斯更加开始后悔没有多看几眼金笙。才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已经记不清楚金笙的容貌了,他只记得金笙的名字,记得金笙敏捷地从积水中跳上人行道,在他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下来的瞬间:雨后的阳光照在少年的眉眼上,长长的睫毛以微妙的角度折射着阳光,睫毛的阴影下,光线在他的虹膜上聚焦成一个钻石形的光斑,细而直的眉毛上,细细的汗珠散射出无数个小型彩虹。
但是,让他回想金笙的脸,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齐斯想,如果金笙认出他来,向他打招呼,他会以超过99%的概率一脸茫然。
想到这样的场景,齐斯慌了——就好像他在一场重要的学术会议上,忽然对于要讲的内容一句话都不记得了一般。
不过还好,开学之后的前两个星期,助教要做的仅仅是批改作业而已,齐斯并没有面对金笙一脸茫然的危险。齐斯终于批改到金笙的那一本时,愣了一愣:这家伙十有**是用作业本垫泡面了,因此封面上有一个十分规则,还浸润着油渍的圆形凹陷。而且从外观看,这个刚刚开始用的本子,显然已经被人撕掉了两三页。
齐斯打开本子,很快明白这是因为金笙在做到最后三道题的时候卡住了,估计是写得一塌糊涂,索性把那几页撕掉重做。金笙的字确实很好看,但不太适合写数学推导和证明:几乎每个字母都是花体字,微微倾斜,仿佛是一大团生长得过于鲜艳奔放的花朵,从线格之间喷薄欲出,看得人隐隐有些头晕。
但是齐斯看得出来,金笙是自己认真思考过每一个问题的,只不过水平有限,最后一道大题的思路彻底跑偏。而且,因为推导过程非常跳脱,漏掉了许多证明的关键步骤,或者格式全错,又零零散散扣掉不少。而更让齐斯哭笑不得的是,最简单的第一题,这家伙居然因为第一步就抄错了指数而彻底做错。所以,最后齐斯只能给金笙65分。
齐斯摇了摇头,用红笔圈出金笙第一题抄错的指数,又把所有他应该注意的步骤和格式标注出正确的写法,最后在65的旁边写上“注意细节和格式。”
他冲着那个可怜的65又愣了愣,接着写道“能看出来你在做题的过程中有自己的思考。如果以后做题有任何疑问,可以在答疑时间去数学系的阶梯自习室。”
齐斯改完了作业,负责登记成绩的博一学弟何敏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录成绩了。录到金笙那一本时,何敏看见齐斯的评语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靠,‘正负’的话你居然听进去了?还真的对本科生态度变好啦?”
“正负”使他们私下里给副院长起的外号,因为他虽然是个万年副院长,却偏偏姓郑。
齐斯从演算纸上抬起头,冷冰冰地看着何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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