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龙井（1/2）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白雨湘收到十个字的致电，愉悦地哼了一天的歌。
马上是中秋了，也要到父亲的寿辰了，杭城男子有四十九岁过五十大寿的习俗。
这电报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之手。若是父亲，大概只会省钱，写下“中秋”或“宜归”之类的字眼。
白雨湘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这样的电报了，感觉又像是回到学生时，他与哥哥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要通信的傻兮兮的时光。
上次哥哥来电说中秋说什么也要争取赶回来的。屈指一算，竟已有半年没见了，白雨湘迫不及待要回去，带着顾迟留一起庆祝老爷子的生辰。
白志国的寿筵十分简单。老爷子不爱大操大办，却也分外注重仪式感，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今日两兄弟又凑在了一起。
白雨湘与顾迟留送了白志国一尊和田玉的观音像，又挑了好些时下的的法国时装送给嫂子。
“我还是喜欢这个，谢谢了。”程素婉打开孔凤春的鹅蛋粉轻轻闻了闻，粲然一笑，看起来分明又像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子。
“在杭州见不到了。”
她这样一说，白雨湘心中又泛起伤感。
白雨湘这次回来特地又去了灵隐，与嫂子一道替他哥哥求了个平安符。
程素婉羞赧地笑着，将平安符别到丈夫的衣服上，白雨湘看在眼里，嫂子确乎应是今日最高兴的，她是个大家闺秀，明诗书、通大义，此刻温婉可亲的笑颜里也带了难以自制的娇羞与欢喜。她望着哥哥的眼神里，带着星星。哥哥丰神俊朗，此刻亦笑得温柔，这几年哥哥更干练简单多了，身上的气质好比与顾迟留同龄。
哥哥和年轻的嫂子站在一起，真真是登对极了。
不知道我与迟留，在外人眼里看来又是怎么样呢？白雨湘无意识地竟这样想，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恋上同性，但事实却不容辩驳，不是遇不到好的女子，而是难有想象，大概是好的女子站在身边，也似乎好像不会比顾迟留更熟悉了。
顾迟留见那抛过来的眼神柔肠百转，最终绽放出一丝笑意，不免自己也笑了，笑得更加温柔宠溺。
白雨潇摸摸弟弟的头，许久未见，像是没变过似的，但是气质上又像沉静安稳了许多，不像是需要他保护的脆弱少年了。
他握着顾迟留的手：“顾先生，您将他照顾得很好，雨潇谢过。”
喜乐时辰，不谈离别。白雨潇只顾照顾着桌上饮酒的几位，什么话都没有多说，也不再有豪情壮语。
他为报国，不为寻死。只是生死难料。
他不语、亦不想生死。
过几日才是中秋，白雨湘要在家里住几日，顾迟留上海的生意离不的人，他得知白雨湘竟从未去过满觉陇时，心里惊讶得紧。
白雨湘昨日难得团聚，心里高兴，情致盎然，顾迟留便正好带他去看这时节最好的桂雨。
“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你这大户人家是该配一辆自行车，”顾迟留打趣道，“只是这是山路，怕是你要骑断了腿。”
环行西湖确实爽快，只是眼下人是物非，香市也无，莲市也无。要车也没什么爽快。
因着团聚的缘故，因此白雨湘勉强能接回去继续打趣道：“哪能比得上顾先生，想要多少自行车都使得。”
“以前就知道杭城有三雪。西溪湿地的秋雪，灵峰的梅雪，满觉陇的香雪，我这前面两个，都赏过了。旧年和……看过芦苇，真快，都三年了。”
“桂花真香。我最爱的就是这香气了！”白雨湘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桂雪不同，她是很香的，那香味让人忘却一切繁俗忧虑。
“只是这香真甜得人要发腻了，这比那芦雪、梅雪还要好。”
杭城的桂花一向开得要早一些，满觉陇这一带的桂花开得又要更早两日。白雨潇平日忙，家里的事情也就不怎么顾得上，是以雨湘竟真的没来过这么好的地方，今次见了，如同见着稀罕西洋景的孩子。
“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满觉陇看桂花，你信么？我之前总在家附近看，反正整片西湖都是，老远的都闻见香了。”
白雨湘说得很高兴，一面往山路上走，一蹦一跳的，像是难得被放出来的，一不小心一脚就跳到了一旁的水道里，浅浅地溅湿了一脚，惊得他差点蹿下去。
还是顾迟留一把捞起了他：“你啊，仔细崴了脚，出来了就这么皮。”
白雨湘嘿嘿嘿地傻笑，“顾先生，你怎么这么熟悉呀。”
“我是游客嘛”顾迟留笑呵呵的开始忽悠，“我可是跟着《杭州西湖游览指南》玩过来的。”
见他懵懵懂懂认真听着的样子，顾迟留一下子忍不住，笑着刮了刮眼前人的小鼻子，才正正经经正色道：
“我客户多，每年都送明前茶，从前我经常来这边收购茶叶，有时也采。狮峰龙井毕竟是好。你平日里喝的多，却不想连这么近的好地方都没来过。”
确实，这一块清新的绿色空气，城市中这样一处隐居之所，他常喝茶，也知狮峰茶好，可竟一次都没来过，太说不过去。
顾迟留带他去一户茶摊前坐下，这时节卖得正好的是桂花龙井与桂花栗子，这里的桂花栗子并不用桂花去辅，只因栗树与桂树同栽，所结的栗子自带桂花的香气。顾迟留叫了一壶茶，又专点了一份栗子给他，慢慢地消闲。
“嗯，这里的茶农都很辛苦，每年各地的老板们来收购时，都得连日连夜地忙，到了这时节，更需主动搭讪，使出十八般武艺来推销，想想就挺辛苦的。不过再往深了想，他们或许不会想那么多，简单平淡度日就好……有好几年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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