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航（1/2）

雨湘一向乖巧，粘着哥哥少有社交，在大学里待的时间也还不长，于湖竟算是他第一个朋友，且极为要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哥哥与于湖走得很近，却不怎么喜欢他与于湖接近。在这一点上他也很是诧异，但于湖于他，确实有种魔幻的吸引力。

白雨潇许多次回家见不到他，都要从书市里抓他。然后便是由告诫到警告，威胁他好好读书之类的话。直到第一次进校考试，白雨湘忽而人生第一次在班里考了个将将垫底的成绩，古代文学班上一共八个学生，他第七。他自己确也有些难过受挫，却安慰自己是由于同学都变优秀了，只是哥哥那儿实在无法交代。

白雨潇果真瞪着眼，伸出手来，但伸到雨湘耳朵边时又堪堪停住了。

雨湘因为那个动作，忽而就很感动，眼里起了一层雾，傻兮兮地又将胳膊伸出来，将胳膊里侧细白的一截嫩肉递过去“哥哥拧这里吧，揪耳朵不疼。”

白雨潇因着这句话，原先有什么气也全然像气球被扎破了。只好再一次威胁道：

“别老跟着于湖闹腾。你再跑去摊子里，不好好学习，可不怪我打你了，我下次可真狠狠揍你！”

白雨湘看穿哥哥色厉内荏的样子，敬、却不怕，哥哥从小到大对他很宠，因此这威胁他也不很怵。再者哥哥一向是最温柔的人，也从不曾对他发过火，若哥哥要置他的气冷着他，他是怕的，但哥哥说要狠狠揍他，他反而一个字也不信了。

他于是大着胆子问：“为什么呀？”

于湖的性子是天性的、由衷的自由散漫，雨湘之所以被他的放荡不羁吸引，只是因为他还小，他了解的弟弟不是这个性子的人。

“于湖才华出众，又没有架子，他可以是一个朋友，但是不可学他，更靠不住。”

“为什么呀？”白雨湘不明白，自己对他目前只是神交，虽然有些依赖，但也只是将他当作一个可靠的大哥哥，这大哥哥又学识渊博，这难道不是一段很令人开心的友谊吗？

“你若看过《续焚书》，就能懂得，我问你，袁中道为何不学李贽？”

白雨湘旁的不行，但在中文方面不说过目不忘，古文也能很快领会意思，记起来也就不**烦，只听他朗声答道：

“袁中道曰，‘虽好之，不学之也，其人不能学者有五，不愿学者有三。’……若好刚使气，快意恩仇，意所不可，动笔之书，不愿学者一矣。既已离仕而隐，即宜遁迹入山，而乃徘徊人世，祸逐名起，不愿学者二矣。急乘缓戒，细行不修，任情适口，鸾刀狼藉，不愿学者三矣。”

他一面背，一面暗道这话写的可真不就是于湖么，虽然他们之了解仅至此，而于湖本人也正是这样，光风霁月。除此之外，他还觉得于湖很开朗。

这些“不学”，本也不是白雨湘欲学的，这也是学不了之事。

李贽的清节凛凛、净心寡欲、遍阅古籍、深入至道、刚劲不屈，是袁中道学不了的，也是他学不了的。尤其是超脱红尘这一节，他是万万还不舍。

“即使如此，那也是一段很纯真的友谊，即使他们性格若此，也纷纷留名于浩浩历史。”

“可是你却不是袁中道。”白雨潇并不想打击弟弟，

“或许是我想多了。”

弟弟的性子中和温顺，其实深受传统儒家影响，与袁中道也有相似之处。只不同在，他怕弟弟可能并不当于湖是君子之交。

“真是我担心了吧，他太危险，我……”

我真担心他将你拐跑了。

“他倒是说过我很危险。”白雨湘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白雨潇挥挥拳头作要打过去，看白雨湘瑟缩了一下，眼睫不自觉忽闪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你危险个屁。小东西啊，你快点儿长大吧。”

这时候的哥哥看着他，眼角仍是宠溺的笑意，但总盈了些担忧与愁郁。

小东西啊，你可真的快快长大吧。

自小相依长大的，因此才会自私了，总想他好好的，觉得自由很危险，任于湖带他打开放任之门很危险。

他参加学习训练已六年，作战才一年，在雨湘现在的年龄时，他早已不能做一个他这样的孩子了。

白雨湘后来想来，最了解他的人，不愧是哥哥。

有时他回想起来，自己对于湖是怎样突然地迷恋如入魔，大概有许多是来自自己内心加诸于他身上的想象，就在于他们之间这短短的三个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