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1/2)
从食:零食
熟悉的人都晓得尹寺卿嗜甜,最爱去的是朱雀门外那间曹家从食,最爱吃的是曹记的雪泡豆儿水,下了朝总是要顺路去逛上一逛尝点甜头。
他自认为虽然对苦之一味没有那么痛极恶极,却也不大能接受。尤其是这药煎的苦,想来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能如饮水般喝了还面色如常。
只是他看着一旁阿闫眼里冒出来的贼光,心道不能丢了身为长辈的面子。
尹雩恪屏了呼吸,期望自己的五感七觉统统封闭,叫他一点味都尝不到才好。偏偏事与愿违,药盅刚凑近,一股腥浓的气息直冲鼻窍,尹雩恪皱了眉。
他抿得一口,腥苦的味道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苦得他登时就要三花聚顶立地飞升。
真是夭寿夭寿,日后绝不夜半静坐了。
一只肥白的小手突然凑了过来。
尹雩恪转头,看到阿闫手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块桃花蜜饴。
不是什么很名贵的东西,远远比不上京中银饧阁出产的玉雪饴那般制作精美,甚至还不如曹记的甘豆糖,就是街巷摊贩沿街盘卖的普通糖饴。
但这是阿闫最喜欢的糖饴。
他被生养在孟津的山里,长到五六岁唯一吃过的甜食无非是甜粱杆。还是到了封京,几人回尹府的路上听到街上叫卖,尹雩恪让乐陆顺手给他买的。
从那以后阿闫就爱上了桃花蜜饴,连带着所有的桃花制品他都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
许是人在病中就格外脆弱些,尹雩恪想到这茬,又眼见着阿闫那么小就晓得体贴他,一颗心像被酸水泡住了是又酸又软。
尹雩恪捧起盅一饮而尽,仿佛连那药汤都不苦了,他只略微皱了一下眉头,竟基本可算面色如常。接着他拿过阿闫手里的糖含进嘴里,丝丝香甜在口里化开,渐渐盖过了药汤的腥苦。
阿闫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待尹雩恪取了糖他就把手收回去舔舔掌心,又开始呼噜呼噜地转风车。
尹雩恪看着他舔掌心的模样莫名有些不忍,唤过一名小厮给他拭净手,又吩咐去银饧阁买些招牌饴糖来。为防他吃多坏齿,每种只许买一点,吃完再买。
尹雩恪想着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怎么关心过阿闫,心下涌起许多惭愧,便问道:“阿闫近日功课如何?”
尹雩恪惯没同小孩子打过交道,不懂阿闫喜欢什么, 挑挑拣拣选了个自认为还算合宜的话头。谁知阿闫不肖似林镜台,从来厌恶功课学习,早上也是逃了夫子的课去的建安街。夫子见尹府老爷不大管他,以为是宠溺纵容,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由着他去。
此番听着尹雩恪这样问,阿闫耳朵慢慢地染上红色,支支吾吾地开口:“唔……并不很好罢……夫子讲的都好难,阿闫听不懂……”
尹雩恪虽然不懂小孩子,却断案多年,对人下意识的动作神情自有一番掌断,看阿闫这样,多半是不太好。但他非阿闫血亲,无非承托了恩师心愿照顾他,林镜台都没对阿闫有甚要求,他也更不会去强要他做什么了。
尹雩恪道:“那阿闫想要夫子教什么呢?”
阿闫地闪过一抹光:“阿闫想学画画!阿闫以后专门给人画画!”
此言一出,尹雩恪却是沉默了。
学丹青可以,但要以此为生计,却是万万不行。
正式画工在大靖向来地位极低。应试举子售卖自己的字画也不过是做个敲门砖,还可说受时节所迫,待来日高升尚能作一番傲雪寒梅淤泥清莲的美谈。而画师及其后代却都要入匠籍,一入匠籍再难脱身,甚至连参加科考都要受到限制。除非是丹青圣手应召入宫
做宫廷画师,地位方能超脱,可是阿闫有那个天赋吗?
尹雩恪可以由着阿闫胡玩,却不能不为他的以后考虑。
只是看着阿闫充满希冀的大眼,他又狠不下心来给他直接驳回,以退为进道:“阿闫,我会再给你聘一位教丹青的夫子,但是日常的功课也不要放下好吗?”
他想阿闫或许只是一时兴趣,且先答应他,兴许过阵他又喜欢别的了。
阿闫见他答应自己要画画的要求,登时笑开了脸,也不管还有个要求在那里,只顾着说好。
倘若阿闫真认定这条道不回头,他还得寻空修书与镜台先生知会一声,才拿得定主意。尹雩恪如是想着,那诊治的大夫又来了,说是到了取针的时辰,他便让下人带阿闫出去了。
阿闫这跳脱的性子,竟一点不似镜台先生,又或许是随了他母亲也未知。只是不知道阿闫母亲到底是何般曼妙人物,或者说是如何一位灵秀女子才能入了镜台先生的眼,才配得上镜台先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