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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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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长子今年虚岁堪堪是舞象之年,距离及冠尚有四载。尹雩恪想要是这位夫子真和他长兄一般大,这般年纪就可以为人夫子,岂不是十分了不得!

小尹雩恪却不知道,要能为人夫子,首先得过乡试一关,成为秀才举子,才能在师籍上头落得个名姓。若是要当太子老师,更是严选苛择,杏榜前十只是个入门。但观前史,历代太傅无一不是满腹经纶德高望重的人物。

前人有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会试多难由此可见一斑。而他们的林夫子,却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做了太子太傅。

这其中固然有先帝破格拔用的缘故,却也不能忽视林镜台本人的才华横溢和天赋绝伦。

李总管发现了尹雩恪的小动作,只道是小儿对夫子好奇,心性如此无可厚非,并未放在心上,依旧宣念着圣谕。

尹雩恪见没被约束,看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甚至微微偏过一点脸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更清晰的视野里,林镜台依旧无动于衷,垂着眼睫任由他看。侧面看过去林镜台的脖颈修长,和肩胛的连线走势流畅利落,有几分单薄,却也存了几分清傲。

尹雩恪的目光一点点地往上爬,挨到林镜台脸上,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好白的夫子!白得就像……就像……

就像面前这一弯寒冰般皎洁的玉钩。

尹雩恪回过神,看向穹宇中一牙弯月,月华如水流泻,有如实质般浸泡住这天地。他不由得握拳抵额轻揉,倏而又想起当年三人夜游赏月的情形。

仲夏时节的气候一日比一日叫人难耐,京中的王公贵人们熬不住这热纷纷离了封京往各自的夏宫奔去。悯适也是其中之一,早早地乘马车去了皖越府黾山的行宫。林镜台和尹雩恪作为老师与伴读自是要在他左右。

月中的夜,三人趁兴提灯夜游。他们逐了一路随侍,走在行宫曲折的游廊里,一人拎一灯笼作明。灯笼是极轻便的竹骨覆纸,暖黄的烛火从里头透出来,跟着三人行走的节奏摇摇晃晃。

廊外草丛里有夏虫奏鸣,四下更显静谧。

“我来过这黾山许多次了,哪怕闭着眼睛不要这灯笼也能走!”悯适在前头嚷嚷。这话尹雩恪信,他觉得自己在尹府也是处处都走遍了,不要指引闭着眼也能走。

悯适把他们领至承露台。承露台位于山顶,可眺望俯瞰黾山附近群山江河美景。

几人坐到石桌边,熄了灯笼,月华顷刻间替代灯火笼泄三人满头满身。

林镜台与梅仲舟惯是不同,若说梅仲舟是教学生读圣贤书,林镜台却更提倡“寓教于乐”的方式。他教他们“格物致知”,缄口默言静悟时节万物。是时习风拂面,星垂四野,天地辽阔。

后来他和悯适却是静坐着,头搁到石桌上打起瞌睡来。迷糊里他看到镜台先生站起身,对着琼月与漫天星辰,负手默然,半晌低吟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尹雩恪此番忆及当时种种,不由得掌着瓷碗低低吟诵出全诗:“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那时尹雩恪不过十来岁,听了个囫囵就睡熟过去,只是如今再想,林镜台一身才华,却只做了太傅兼谒台仆射,一个位高却不过虚衔,一个仅仅掌断冤案。空有济世抱负无处施展,想来镜台先生苦郁已久。

本以为遗忘了的每一处细节都纤毫毕现,仿佛他又重走一遭当年过往。只是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镜台先生年少时的面容,唯独记得是很年轻很俊秀的。但每当记忆中的视线快要触及林镜台面庞的刹那,那张脸总会被灯烛昏曳里的清癯样子替代。

尹雩恪不由得捏紧瓷碗,叹了一口气。

更深露重,钟漏难挨。他拢紧外袍,望着窗外竹影驳杂,就这么对月独坐了整晚。

翌日便有尹寺卿偶感风寒,告假没能上朝的消息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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