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2)
“谢什么,傻。”那人停顿了片刻,神色黯然地说:“记得吃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最近的睡眠还好吗?”
我好不好又怎样,你会在乎吗。他默默地想,口中却下意识地说自己很好,末了又加了句:“我没病。”他听见心中某处死去的声音,也知道根深蒂固的心结被连根除去,疼到令人发狂,但好像应当是这个结果。
蒋小笙听小孩儿说要趁端午节的空挡出去一趟,问去哪儿,他不回答,只说去见一个朋友。等人回来后连粽子叶都不碰,扔下背包低声道:“我头疼,想睡一会儿。”
结果接连好几天地发起高烧。
“思齐少爷不肯去医院,也不吃药,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建议他请假又不肯,借口说考试周不能落下课程。”说不出的,好像在暗地里跟自己较着什么劲,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不撞南墙不死心。
蒋小笙实在顶不住,给老管家打电话,描述完病情后焦急地问:“先生几时过来?”
“快了,要不我先让廖医生过去看看吧。”
廖文欣特意推掉手中的几个预约,去羌溪花苑探望他。她与梁思齐说话,对方总是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大多时候也抓不到人,房门紧锁地躲在卧室里睡觉。可觉睡得越多,黑眼圈越重,梁思齐的病情比去M国之前的还要严重。
她针对此类病人通常采用24小时看候的方式,重度抑郁症不能独处。她与付先生联系过几次,对方问:“他还是不吃药?”
“小朋友不觉得自己是病人。”廖医生苦笑。我没有病,我为什么要吃药,这正是梁思齐的思维方式。
“好多患者都是现实生活中很优秀的孩子,他们有良好的性格跟卓越的成绩,却因过分的自我要求及自我否定陷入走不出的围城,最终落得自我毁灭的结局。”
他们自负又自卑,游走在世俗的条条框框中作茧自缚,渴望着被爱却害怕被伤害,沮丧地以为这个世界如此鲜活却唯独自己是多余没用的。
廖文欣坐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试图与房中的人交谈,她的嗓音很温柔,隔着门板也仿佛能够看见她甜美温柔的面庞。蜷缩在门后的人总看不见清晰的视野,因为泪水太多了,止不住。他知道自己没用,知道自己矫情,知道自己很讨人厌,像一只身世悲惨的蝼蚁,如此的令人恶心。
“齐齐,你想念你的母亲吗?”他听见女人温柔地问。思齐支吾了一声,好像回了一个轻不可闻的“嗯”,肩膀抖得愈发厉害。
快要爆炸的思维中又不停地出现很多人,凡我所爱的都离我而去。
高中时候确诊为抑郁症,潜意识中便是丢人与难堪。外婆外公虽然对自己关爱倍加,却还是能在某个时刻某个角落窥见到他们的黯然神伤。
梁琳不就是这么死了么……他对母亲的定义便是如此。很没用的躺在浴缸中的尸体,最终还得由年幼的儿子报警。更可恶的便是对二位老人的伤害,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外公外婆平白无故地遭受着年老丧女后的悲痛。何其可恨,何其无用。
可正是这般的无用与可恨,也恰恰好的是自己。在无数个凌晨四点,俯瞰脚下的那些城,灰白色,破败而干涸,原来自己跟母亲是同类人,都是可怜的行尸走肉,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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