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染（1/2）
南方多丘陵，惜渊轩位于桉城镜安山山腰，向阳而建，是陆家祖上特地砌的竹刻坊，由历任传承人守护。
晌午刚过，陆深抵达此处，顺便买了两斤水果拜访老朋友。
林染长他十岁，是陆之恒唯一的徒弟，自陆深记事起就住在惜渊轩，可以说两人一同长大。
彼时天空一碧如洗，楠竹青翠欲滴，院子里只有两个学徒模样的人在打磨完成的作品。陆深仔细瞧了会，没看到王斌，只好直接走进去问稍微靠近门口的高马尾女生：“你好，请问林染在吗？”
女孩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男生直呼师父名字的行为很是不爽，沉着脸答：“有事吗？”
陆深被她的冷漠弄得有点慌张，眼神略微飘忽，看向别处，尴尬地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很久没见了，找他玩。”
这女孩可能天生性格就比较冷淡，依然是用刚刚的语气叫旁边的男孩：“小亮，带他进去。”
被叫做小亮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剃着寸头，一笑就露出两枚小小的虎牙，看上去挺机灵的。
“跟我来吧。”
小亮放下砂纸，看了陆深一眼往屋里走。陆深跟上去，路过女孩时莫名有些心虚，他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回趟家还跟做贼一样。
走到门口，还没见到林染就听到他的训斥声：“说了多少次了，用刀要先审笔墨，操刀要稳、准、有力，你看看你刻了个什么！”
陆深一笑：怪不得没看到王斌，原来搁这挨训呐，能把好脾气的林染气成这样也是厉害。
“林大哥，消消气。”陆深把水果放在一边，嬉皮笑脸地给王斌解围。
“陆深？你怎么来了？快坐。”林染有些惊讶，他也和王斌一样以为陆深再也不会回桉城了，毕竟那件事对他的打击还是蛮大的，很有可能成为一道坎；但现在看他似乎已经释怀，不免替他高兴。
陆深极为自然地坐下，顺手给自己和林染倒了杯茶，看到王斌艳羡的目光不忘损他一句：“林染，你怎么收了个这样的徒弟。”
王斌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嘴欠到不行，真不知岁月对他做了什么，把一个老实孩子变成一个混球。
“天分够了，勤奋不足。”林染叹了口气。
陆深大声嘲笑了下，说：“考虑收我做徒弟吗？”
王斌抬头：怪不得贬我，抢饭碗来了啊这是。
“你想学竹刻？”林染再次惊讶。
“对呀。你别这么看我，我是认真的。你看连斌子都能学，我觉得我也可以。”
一旁的王斌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冒着被师父骂的风险回怼道：“什么叫连我都能学？我虽然成绩不如你，但雕竹子肯定比你强！”
果不其然，被林染瞪了一眼，又老老实实地去练习了。
“你不好好读你的书，瞎凑什么热闹？”
“我觉得传承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有意义。”
林染被陆深满满的爱国情怀秀了一脸，许久无言，抿了口茶说：“陆深，你变了很多，比以前开朗了，这很好；但是这行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了？你看我这求学的热切态度，再不济也比斌子强吧。”
一旁的王斌：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天分，也没有兴趣，分明是在勉强自己。”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有兴趣。”陆深小声嘀咕。
从小他就说不过林染，这人太会攻心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幼稚了，林染看着陆深耷拉下来的眼
皮，“师父曾嘱咐过我，不准我教你竹雕。”
听林染谈到陆之恒，陆深正经了起来，问：“为什么？爷爷什么时候说的？”
林染勾了勾嘴角：这才是真正的陆深，沉稳，严谨，所有的热情都是假象。
“三年前吧，大概是你读初二那会。当时他刚做完化疗手术，一醒来就交代我这些。他说，你有喜欢的东西，他希望你好好学习，好好做人。”
陆深闭上眼，表情没怎么变。
“林染，有很多事其实我不明白，”他没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反正不用他说对方也能猜到，“但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做这件事。爷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我爸，我想弥补这个遗憾。”
“你自己都说了你还没想明白，就这样草草地做下决定以后会后悔的。你现在还小，我建议你听师父的话，做自己喜欢的事，别有束缚。”
陆深摇头。
林染思考了会，说：“你确定你不听你爷爷的话？”
“我……”陆深犹豫了。
“那这样吧，我给你时间想明白那些事，高中毕业了再来找我。”
“好吧。”陆深脑子一片混乱，他其实对这个决定的意志并不坚定，所以才破釜沉舟、将成绩搞得一塌糊涂，好让自己以后无路可走只能学竹刻；现在经林染一番劝说，又开始怀疑自己。
两人正沉默着，屋外的女孩把打磨好的竹雕送进来，叫声“师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便把王斌叫出来。
“叶舟姐，有事吗？”
“他们聊什么了，怎么气氛那么凝重？”
目睹全程还被人身攻击的王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聊什么，就是一个想拜师，一个不肯收。刚刚还聊得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这种态度还来拜师。”叶舟不屑地离开了。
王斌摸了摸脑袋：这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陆深情绪调节的快，很快理清思路：一切等高中毕业再说。于是他又调侃起了林染：“你收徒的标准不会是按《西游记》来的吧？”
“什么？”林染完全跟不上陆深的脑回路：这人刚刚不还在感伤吗，怎么突然就扯到《西游记》上了？
“你看呐，”陆深指向窗外，“那个脾气不好的女生是孙悟空，在三徒弟中最有发言权；斌子呢就是猪八戒，好吃懒做；小光头就是沙僧，任劳任怨，听从师父和悟空指挥。”
“所以呢？”
“你还缺一匹白龙马。”
“滚。”
陆深成功把自己逗笑：“好了好了，毕业再说，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话。”
林染欣慰地点点头，正想顺着这严肃的话题再给他洗脑两句，某脑回路清奇怪又开口说：“你什么时候结婚？”
这话题转的又僵硬又自然，把林染整懵了，顺势就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忽然想起自己连女朋友都没有结个屁婚。
“我现在单身……不对，你问这个干嘛？”
陆深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吃喜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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