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1/2）

炎热的阳光下绿草如茵，小孩捕蝶嬉戏；聒噪的蝉鸣里竹林幽静，老人赏景品茗。

这是梦。

阳光作北风，草地渐荒芜，竹林遇雪冷，故人已不复。

这亦是梦。

所谓生命，虚虚实实，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

陆深在凌晨三点钟醒过来。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毫无波澜地醒过来。

梦里的场景一段一段地被记忆代替，阳光有了温度，草地有了芳香，唯有小孩不归，老人逝去。

记忆停留在十二岁的夏天，空气翻滚着热浪，乌云夹带着火光，竹林环绕的屋里，来了一位陌生人。

此人衣着随意，动作随性，剑眉里透着几分俊气。说是陌生，却和这个房子不相违和。

小陆深正想叫“叔叔”，天空一道闪电劈过，陆之恒说：“阿深，这是你爸爸。”

闷雷阵阵，惊得他不再言语。

爸爸，一个多么遥远又充满魅力的词啊，十二年了，只在书本上和别人嘴里出现过。

从小到大，他就没听说过自己有父母，曾经向陆之恒问起，对方或沉默或恼怒，都不肯透露半个字；家里也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东西，这让小陆深以为自己是孤儿，捡来的。

害怕、迷茫包裹着年幼的他。

他什么也做不了。

爷爷和“爸爸”在二楼交谈，小陆深一个人坐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的狂风骤雨，意识到有事要发生，但更多时间是在开心，胡思乱想着爸爸的模样和身份，猜测他为什么十二年杳无音信，今天又突然出现。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家里已没有爸爸的影子，仿佛是做了场梦，可院子里的车轮痕迹又告诉他爸爸真的来过。

一时间，失落感和再次被抛弃的失望感油然而生，他偷偷抹起了眼泪，陆之恒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阿深，收拾东西吧，你爸爸明天来接你走。”

小陆深听了这话不知该作何反应，背过头揉了揉眼睛问：“去哪？”

“当然是回你自己家啦，傻孩子。以后可得听你爸妈话，别让他们烦心啊。”陆之恒笑了笑，搬条凳子坐到旁边。

“我自己家？我家不就在这里吗？”

“这里是你和爷爷的家，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阿深，你还小，有些事本不该让你知道，但……”陆之恒停了一下，“我本以为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可惜我没这个福气啊。阿深，是爷爷对不起你。”

小陆深越听越摸不着头脑：“什……什么对不起？”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爸爸这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顾吗？”陆之恒看着孙子的眼睛，叹了口气，“其实这都是因为我太自私了。咱们陆家世世代代都传承着竹刻手艺。不管你爱好什么，是否有天分，只要你姓陆，你以后就得进惜渊轩，去雕刻竹子。这门手艺不可外传，你爸是我唯一的儿子，自然成了传承人。可他却因为你妈离开了桉城，说什么都不肯回头。最后他把你送到我身边，由你代他赎过。”

“可是，爷爷你从来都没教过我竹刻啊。还有，既然不可外传，你怎么收了林大哥做徒弟？”

“你爸走后，我确实气了很久，甚至把他的东西都烧了，权当没养过这个儿子。直到他带着你回来。那时你才半岁，你爸妈生意刚刚起步，忙得没时间照顾你，只好托付给了我。我虽不肯原谅他，但终究于心不忍，收下了你，前提是让你永远留在桉城，而他不准再见你。

“吸取你爸爸身上的教训，我一直对你要求严格，导致你从小收敛脾性，专心读书；但你天生喜动不喜静，根本刻不好竹雕

。这时林染出现了，无论是天分还是兴趣，他都是传承的不二人选。我也因此彻底放下了家规和执念，将陆氏竹刻传给了外姓弟子；而你，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过得开心快乐。”

听完这些陈年旧事后，小陆深沉默了很久，长期的礼节训练让他的情感不轻易外露，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他理了理思路问：“爸爸为什么要来接我走？”

陆之恒对孙子处事不惊的模样很是赞扬，回答道：“因为爷爷不想再束缚你了。阿深，你是个好孩子，应该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学习。你这一走，就别回来了。”

“我不要离开你。”

“难道你不想和你爸妈在一起？”

小陆深犹豫了一下说：“爷爷也可以住过来。”

陆之恒笑了起来：“爷爷就在桉城，那都不会去。”

“那我也留在这，哪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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