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云歇(1/2)
雨瓢泼而下时,湖中游船已经少了许多,剩下的不是靠在岸边,便是划到了桥底。
湖上放的灯都湿了,有那么零星几盏格外顽强,明明灭灭地还在亮。
江雪祁没等雨小,便提着木箱借了船夫的蓑衣,不顾魏椿阻拦,出舫走到了岸上。
岸上泥土被雨淋过一番后,湿滑非常。江雪祁一路小心,留意着他方才听到的那阵若有似无的笛声。
笛声在半刻钟前响起的时候,江雪祁便注意到了。在画舫上听不真切,到了船外,那声音虽远,旋律传到耳中,却十分清晰。
流花湖离彩凤楼还有一段距离,但隔着嘈切雨声仍能听到不时有骚乱声传来。雨下得如此突然,引起一些混乱也不奇怪,只是这诡异的笛声让他放不下心来,江雪祁心里阵阵打着突,木箱的提手也捏得更紧了一些。
刚走到桥边,前方就来了人。江雪祁抬头一看,心口便狠狠一跳。
异种?
前来的异种只有一只,半人半狼模样,可身上杀气四溢,速度极快,转眼便要窜到近前。
江雪祁就地把木箱搭扣一开,伸手掏出达纳给他的那支骨笛来,同时一道白影也如电般随着他的动作跃出了箱子,活绳子一般挂上了狼人的脖子,绕成圈绞紧了。
狼人动作一滞,一边抬手抓脖子上的蛇,一边想要绕开他直接朝桥下跳去。桥底还有不少避雨游船,江雪祁立即把骨笛送到嘴边,奏起了当初在兽园听到达纳吹的那一段。
果不其然,听到尖锐笛声,狼人手上一松,不消片刻便骨架都散了一般软倒在了桥上。
江雪祁不放心,举着笛子气息不停,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蹲下来察看狼人的情况。白蛇感觉到自己缠着的东西没动静了,便慢慢从狼人脖子上滑了下来,钻回了江雪祁已经湿了大半的袖子里。
狼人的确如同当初听到笛声的青鹫一样,立刻失去了意识。那么现在在响的那阵笛声,恐怕就和霍九所说的那样,会使中蛊的异种性情狂躁嗜杀……
江雪祁暗暗记下了耳边的旋律,正琢磨着,突然一阵阴风袭来,他肩上被狠狠一抓,借力就地在桥上滚了一下,咬牙站起来,只见身后多了一只……风生兽。
白蛇又原样绞在了这只翼人脖子上,正被对方用双手死命扯着。
江雪祁飞快地扫了对方一眼。这一只翼人尾椎后还长有细长的尾羽,大腿被一层羽毛覆盖着,羽毛均被打湿,膝盖后凸,小腿与鸟爪也如同寻常禽鸟一般前伸。这和他见过的两只风生兽都不太一样,不知算不算……
江雪祁肩膀虽然在痛,但有一层蓑衣相隔,伤口应该没有太深。他后退一步,正要把笛子送到嘴边,那翼人却对这笛子反应很大,眼睛一瞪翅膀一扑,伸手便要来抓他手里的骨笛。江雪祁猛地躲过,脸上险些被划了一道——这翼人指甲也尖得像鸟爪似的!
翼人还要再抓,动作却陡然一顿,江雪祁趁机退后举笛便吹,笛声如鞭,急促刺耳,很快,翼人也原样昏倒在地。
他再定睛一看翼人身上,原来多了一支弩箭。他回头看去,只见魏椿在岸边边走边朝他挥了挥手,手里拿着一把机关弩,高声道:“祁哥哥!怎么回事这是?”
“恐有贼人鵀操纵异种,为害百姓!”江雪祁喊不出太高声量,也不知魏椿能不能听见。
然而此时那只方才被蛊虫所制而倒下的狼人,现在竟然隐隐又有醒来之势,兽爪微颤着开始抓起地来!
江雪祁飞快在木箱中找出绳索,给狼人动作越来越大的手脚绑了几个死结,魏椿此时也跑了过来,身后跟了几个亲卫,还想给她打伞,被摆手谢绝了。魏椿头上的钗钗环环被她拆掉了,现在只是松松地插了一支簪,衣服也换了一身,就是脸上胭脂还没卸,被雨水糊得有些花:“你没事吧?”
后面隐约有军队靠近整队的声音,应当是西市突然大乱,金吾卫紧急从别处借调了人手。
“无碍,”江雪祁取了绳索给她,“麻烦那边几位兄弟,帮忙再绑一绑旁边这只异种,我还要过去彩凤楼看看。”
魏椿刚想说直接杀死不是更省事,但想到江雪祁,便没有作声,挥挥手让身后亲卫动手,抬起头却愣了一下,急道:“祁哥哥,你后面——”
江雪祁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闻言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是什么,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随即腾空而起。
霍九!
江雪祁认出了这身衣服,想看看他,却听对方道:“江含。你还要知道什么?”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怎么了?……银盏呢?”
霍九抱着他,宽阔的双翼平展在身后。来西市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好像就已经把这片地形摸了个清楚,飞行间还懂得在楼宇间隐匿踪迹,双翼时而大张低掠过街檐,时而收拢横穿过窄楼,脚爪偶尔踏在屋顶上借力转向,坊巷间挂起的彩灯也都被他一一避过。
“她不见了。”霍九低声快速道,“在彩凤楼的时候就和她走散了,也没有找到她的车。”
蓑衣方才好像被顺势扯掉了,对方一只手箍在他肩背上,一只手卡在膝弯下,津湿的衣衫贴在身上本就只有薄薄一层,对方却越搂越紧,手指骨都快掐进他肉里了。江雪祁后肩的伤口被霍九扯得发疼,脸贴着他的胸口,能感受到对方摆翅时肌肉的牵动。余光里的景色飞速变换,他手里抓着骨笛动弹不得,感到阵阵眩晕。
“你……我现在告诉你,我认识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也可以带你去‘深渊’里见他。”这个角度霍九能看到他的脸,似乎也抽空在看路的间隙看了他一眼,“现在告诉我,出城的车在哪?”
乍然听到他承认,江雪祁除了惊愣之外,竟还有些悲哀之意,如藤蔓般爬上了心头。
他大概明白霍九言语里的意思——霍九认为银盏没有按时到场,是因为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才叫她用这种举动来逼迫霍九说出实情。
滂沱大雨中,江雪祁开口都困难:“银盏应该是被什么突然耽搁了,你再到西街看一看,她不会跑的,我也没有……授意她跑。”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也不知是因为冷,或是伤口疼,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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