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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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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本、笔装回书包后,男孩又回到了刚上车时的懦怯模样。靠怀中的书包支撑,弓背窝成一团,时不时扭过脸望向窗外,我将椅背后调,为他的视线让开一条没有阻碍的通道。列车到了下一个城市,他紧紧盯住上下车的人流,挺直了脊背,身体向外蹭,只贴了座椅边缘,是随时打算起立的状态。却又仿佛屁股被胶水黏住,就是离不开,直到列车重新开动才摆脱两难处境,卸下劲,重新弓成一只初次离家出走小心翼翼的虾米。

这个车次的列车站点多开得慢,我总特意选这趟,为的是尽量拉长回家的过程。然而受他紧绷状态的影响,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入疲态,以为车已经跑了很远,至少该走过半程,列车员来查票时才发现不过又停了三站而已,连省界都还没出。

又慢悠悠晃过一站,男孩上厕所时将背包留在了座位上,我的目光落在两只锁头之间的空隙中,笔记本就藏身在黑影里。我不受控制地想将书包打开,拿出本子,去。瞥了眼车厢头的信号灯,卫生间的标识依然是红色的,又感觉男孩大概刚去没几秒钟,我们的座位在车厢中端,前方有许多遮挡。于是我真的那么做了——拉开书包拉链,轻而易举地获取了我想要的东西。

列车中没有任何人注意我的盗窃行为、也没有任何人制止我。心虚才像做贼,越明目张胆越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坦诚时怎样的不当行径都能被光明掩藏。哪怕有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我是男孩的朋友或者亲属,翻找自己孩子的书包有什么问题,相比大声打电话、外放视频、吃泡面、哄着哭闹的婴儿在车厢里走来走去,我的行为看起来最不值一提。

理直气壮做贼的招数我是从夏言那里学来的。

我大学时有个室友,自诩为诗人。他不喜欢自己的本名,就让我们都以笔名溪子称呼他。灵感来源于他崇拜的诗人海子,他自觉没有大海的宽阔,能有小溪潺潺流淌的阒然也好。在诗方面我没有任何造诣,因此无法评判他写得如何,但只看做派确实是个实打实的诗人模样,没有一丝破绽。常年留着齐肩中发,在脑后扎成小辫。他说这个发型还有个额外附赠的隐藏优势——等人到中年地中海时能够打个掩护,不至于露出油光锃亮的一方头皮,遭人嫌恶。只可惜他人长得敦厚老实,又将表面功夫做得过于慎重,每日仔细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前方的中分线笔直,头发在发胶下压成了个光可鉴人的黑色镜面。导致潇洒气全失,每每张口我总期待他不要念诗而是唱一段《好汉歌》。

溪子除了梳头作诗外,最热爱的是呼朋引伴,月下对酌。他说古往今来的诗人都爱搞这个,因为诗词是在吹牛中碰撞、酒气中蒸腾出来的,不社交而囿于书桌写出的东西不能算诗,而是臭烘烘的驴屎蛋子。于是他隔三岔五就得攒局来发酵灵感,至于事后有没有写出好诗没人知道(他从未给我们吟诵过自己所作的诗歌),但回回确实喝得痛快。

月下对酌有些困难,那就凑合了在小饭馆的白炽灯下拿啤酒瓶子吹。呼朋引伴好办,无一例外是溪子请客,除了他我们一穷二白,年轻大小伙子不在享乐上讲面子,一个个都是仗着口头上讲兄弟义气的号角不要脸皮的老赖,乐得白吃白喝,占便宜占得底气十足,认为有钱人的钱就是用来分享的。宿舍里八个人分别带上自己的男女朋友,男女朋友再带上各自的男女朋友,这样不到二十个人下不来。饭局上也经常是一大桌子人面面相觑,半数以上都是生脸。说是呼朋引伴,其实是一群陌生人凑在一起胡吃海塞,这样的场合经历多了却也都见怪不怪,互通姓名后就是一顿饭的朋友,多流氓的话都说得出来,第二天路上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认出人来,也不需要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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