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旅馆（1/2）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只不过眼前的皇家旅馆，已经是另一番气象了！

原先的三层小楼焕然一新：木结构支撑换成了更为结实的砖木结构，为此精明的小老板费尔南又特地加高了一层，这样一来又添出了不少客房；旅馆的外墙上，贴上了装饰用的大理石，大门口那块突出的三角形结构上甚至雕刻着一位栩栩如生的小天使；过去那块风雨飘摇的木招牌也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而显眼的肖像画——安茹公爵的画像，右上角依旧是费尔南津津乐道的那句话：

安茹公爵最心爱的旅馆——皇家旅馆。

两人在旅馆门前下车，毫无疑问，目光都落在了那幅巨型画像上。

“很抱歉，我会告诉费尔南让他撤掉的……”于贝尔低声说。

“事实上，是我同意他这么做的。”路易满不在意。他给马车夫付了点钱，让他把他们的东西都搬上楼，自己轻车熟路地推开旅馆的大门，一路走，一路扯着嗓子喊老板名字：“费尔南！费尔南！”

老板擦着手从厨房里迎出来，光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来了。但他没有料到自己还能见着那位苦命的堂弟，所以当他看见于贝尔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巴欣喜地惊叫起来。他从柜台后面小跑出来一把将他抱住，他抱得那么用力，仿佛是要让这位堂弟与自己合二为一，以至于两步之外的路易都能听到于贝尔骨头错位的声音。

他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分开他们。

“好了好了，抱一下够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对他那么热络？再抱下去他都要被你弄散架了。我问你，我们的房间准备好没有？于贝尔在巴士底狱里关了那么久，你也不知道为他准备点好酒好肉……”

费尔南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堂弟，抹了把眼角退回厨房里准备午饭。路易牵起于贝尔的手说：“走，我们到房间里去等。你需要洗个澡换件衣服，说句老实话，你现在闻起来有股猫尿味儿。”

自从皇家旅馆被老国王正名之后，费尔南也逐渐雇了几名帮佣，平时就帮着他跑跑腿、刷刷盘子、打扫打扫房间，但只要安茹公爵到来，他们的任务就变成了围着公爵殿下转，在老板不能随叫随到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使公爵感到称心如意。

路易叫他们去给于贝尔烧洗澡水。

他们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变，甚至那些掉漆的家具，吱嘎作响的大床也都还在，以至于现在看起来，它从皇家旅馆最好的房间，一落而沦为最差的房间，但路易却对此很满意。

“我叫他别动这间屋子，一点都不许动！我就喜欢它原来的样子，我遇见你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偷了你的东西，你不恨我吗？”

“恨？别说傻话，要不是你偷我东西，后来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纠缠，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了。”

帮佣往浴盆里注满了热水，路易走到旁边伸手试了一下，温度刚好。

于贝尔脱去了衬衫。他的脸，因为本来就少肉，故而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脱去了衣服，身体上的变化就藏不住了！大概是在监狱里终日见不着阳光的缘故，他身上的皮肤显得比往日愈加苍白，甚至显出了月光那种清冷的色调，而不是人体该有的，那种富于生命力的暖色。背后那对原本饱满的蝴蝶骨，此刻却森森地戳在皮肤下面，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穿透出来；他本就窄小的腰胯，现在看起来更加纤细了，纤细到让路易怀疑自己是否能用双手箍住，纤细到让人心疼……

于贝尔一直背对着他，有些瑟缩地走向浴盆。他抬腿跨进去，很快地将自己藏匿到水里。

路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经历，会把那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欢在他面前不甘示弱的于贝尔变成这个样子？他悄悄地走到窗边，用极快极小的动作擦掉了眼泪。

于贝尔正拿着毛巾狠狠地搓洗自己的左肩，似乎想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一小块皮肤上。他理直气壮，义无反顾地摧残着自己的肩膀，就仿佛他感觉不到痛一样。

路易从后面扶住他的手：“你这样擦是会把皮肤擦破的！”

于贝尔扭过头不看他。

他缓缓移开他的手，底下的皮肤已经通红发烫，在这通红的皮肤上，一个颜色更深的数字微微凸起。那是一个烙印，罪犯的烙印，每个坐过牢的人身上都会留下这么一个印记，好让他们记住自己曾经干过什么，也好让看到这个印记的旁人警惕，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小小的烙印对于于贝尔来说，就像耻辱柱一样沉重。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于路易是不够好的，他曾经是个小偷，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他甚至认为连路易对他感情也是他偷来的，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他去向那个吉普赛女巫要的爱情咒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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