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贝尔·德·安托万·克莱蒙伯爵阁下（1/2）

让我们把时间再拨回到早些时候，也就是在上述那桩可怕的谋杀案发生以前。

当橘红色的太阳一点一点把自己滚烫的身子浸入塞纳河的河水，透过卢浮宫彩色玻璃窗来的光线瞬息万变。挂在墙上的画框，把自己拉长的阴影投在地上，和地毯上本来就有的几何图案交错在一起，恍然间使人仿佛置身于一千零一夜中的阿拉伯世界。在这种诡秘的气氛下，什么样的算计都可能涌上心头，什么样的阴谋都可以付诸实践。

到了晚餐时间，瓦卢瓦家最尊贵的三个孩子——路易、卢西亚、朱利安——鱼贯而入餐厅。

查理已坐在长桌前等着他们。

入座后，按照惯例，他们必须首先祈祷：感谢上帝保佑他们一家人平安度过这一天，感谢上帝赐予他们丰盛的食物……

祈祷完毕后，仆人们走上来分发食物。他们站在主人的右手边，用银质的小叉子，细心地将烤山鹬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盛到主人盘子里。

查理环顾了一下他的孩子们，目光忽然停在了朱利安身上，他平淡地说：“孩子，待会儿吃完饭，我让制衣师到你那儿去，是时候给你做件加冕礼服了。”

朱利安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父亲，冷静而恭敬地说：“谢谢，父亲。”

这么多年的“好儿子”生涯，已经让他学会了不要多问。父亲给他什么，就恭敬地收下，虽然他对自己即将得到的这顶皇冠，并不怎么期待。

但是卢西亚沉不住气了。

“父亲，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给朱利安弟弟做加冕礼服？难道不用同时也给路易弟弟做一套吗？”她试探着问。

查理举起手中的叉子，叉起盘中一小块切好的山鹬肉。

“也好，那就同时给路易做一套吧。”他说着，把叉子送到嘴边。

一直站在一旁的莱昂·雷蒙立即走过来，恭敬地从他手里接过叉子，放进自己嘴里。

查理愣了一下，随即一笑，说：“莱昂啊莱昂，我亲爱的老伙计，这东西是用银叉子剔过的，没毒！”

莱昂还是细细地咀嚼了之后，吞下去。过了几秒，只见他面色如常。于是他微微地躬一躬身，退到一边，示意老国王可以吃了。

“你们看吧，这些仆人，总是要做些没用的事情。没有人会真在食物里下毒，特别是在宫殿里，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每顿饭都是用银质餐具吃的吗？”

这顿饭，查理吃得有些亢奋，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哪个晚上，说过那么多话。

“真正老练的下毒者，是防不胜防的。你仆人，能在餐前试毒，难道还能在前试你的情人不成？”他说着，手下的刀飞快地切割着盘里的山鹬。“这也是我自从你们母亲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情人的原因……”

“父亲，弗朗索瓦怎么没来吃饭，我去看看他。”卢西亚忽然用餐巾擦了擦嘴唇从桌边站起来。

“坐下，卢西亚，弗朗索瓦不来吃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父亲，可他也是我的家人！他应该和我们一起坐在这张餐桌上，坐在我身边！”

“弗朗索瓦不是家人，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家人！卢西亚，你给我坐下！”

他停止了手下的切割，对女儿怒目而视。

“对不起，父亲，既然你已经把我嫁给他了，那他就是我丈夫，我必须对他负起责任。”

她提起裙子走出餐厅。

查理对着她的背影喊：“希望你走进他的房间不要后悔，他可是背着你在和别的女人幽会！”

卢西亚头也不回，叫上了她的侍卫队队长（据我们所知

，也是她的情人），急匆匆地上楼了。

之后，就发生了我们在上一节末尾提到的那幕。

可怜的牺牲品昂利埃特的尸首很快就被处理掉了，她的丈夫巴尔克男爵领到了一大笔赔偿款和一栋远离巴黎的豪宅。老男爵深知自己年事已高，应付年轻的妻子早已有些力不从心，因此对于这笔以妻换房的买卖，他尤为满意。

他什么也没多问，就于第二天早晨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巴黎，妻子的东西他一件也没有带走。以至于最后，还是卢西亚亲自到昂利埃特的住处去清点她的遗物。她发现了桌上那盒被下毒的唇膏，就悄悄藏在胸衣里带走了。

无论是吊坠的事情，还是唇膏被下毒，阿朗松公爵朱利安竟难得地都置身事外。他非常罕见地没有参与进去，而是选择了旁观者的身份。

什么？你认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哦！那你可就低估他了！

这件事过后不久，我们忠诚的仆人奥尔通就看见博努瓦偷偷跑进了阿朗松公爵的卧房。对任何可能危害到主人的行为都格外敏感的奥尔通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件事情告诉路易。

然而安茹公爵听后，只是一笑置之。他觉得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嫉妒了。毕竟在此之前，路易只有他一个贴身侍从，而自从他提拔了博努瓦到和他相同的位置之后，奥尔通就总是对他的行踪疑神疑鬼。

又过了几天，于贝尔·安托万终于从波城回来了。

弗朗索瓦派他去真是一个再巧妙不过的决定，因为此前，没有人认识于贝尔，也没有人会把他和纳瓦尔国王联系在一起。因此他轻轻松松地就通过了所有关隘，还顺道去拉罗舍尔看望了一下自己的母亲。

当他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地赶回到宫殿，守门的侍卫都没有拦他一下，因为弗朗索瓦早就关照过他们，于贝尔是他的朋友。

他虽然是个囚徒，但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于贝尔径直来到了弗朗索瓦的房间，用力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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