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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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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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檀看着他,愣了半晌,上前张开双臂。

“抱。”

唐筠半蹲拥住他,发誓若再次相见,要陪他走过今后每一个四季,春观花夏听雨,秋赏月冬看雪。

“这次也不许骗我。”即使极力掩藏,萧檀也忍不住啜泣,攥紧唐筠的衣裳。

“我决不骗你,你也不许忘了我。”

“好,一言为定。”

诺言十七年后才得以实现,但萧檀却从此时开始将这话烙在心头,记了一辈子。

在唐筠的记忆中,宁安殿从未有过这么多人,而其中一人莲冠紫袍,仙风道骨,想必就是灵嗣真人韩知玄。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人并非鹤发童颜的老者,反而极为年轻,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

萧承玺毕恭毕敬地唤他知玄公,同他寒暄一阵,随即提起了正事。

韩知玄看向萧檀以及他身旁的孩子,眼里闪过欣喜。

“你长大了。”

唐筠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感觉似乎的确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询问一旁的母亲。

洛婉君低声回答:“你出生时,给你算命的正是知玄公,但你怎么可能记得?必定是记错了。”

得到答案后,唐筠轻拍额头,觉得自己这两日想得太多,连脑袋都不好使了。

丫鬟们将收拾好的衣物包裹交给韩家侍从,萧檀不舍地摸了摸金虎,再同母亲道别。

唐筱姌最后抱了他一次,将他送到韩知玄手上,松手时似是再次体会产子之痛,只是这回不能守他入眠,而要亲眼看他渐行渐远。

萧檀一身素白,唯有衣襟衣摆的金边告知众人他是皇子,唐筠看着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叫住了准备带人离去的韩知玄。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五年,十年,二十年,没有定数,待到合适之时自会让他离开。”

“您能不能保证他……平安?”

韩知玄知道他问这话的原因,萧檀之所以被送走,是因为有人相信这孩子命带不详。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也没有说破,做了个顺水人情,以便稳固与元家的关系。他知道唐筠这么问出于是好心,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说十方观,韩家哪一处不比这锦云宫安全?至于所谓的晦气劫煞,你不必担心,我这灵嗣真人可不是白叫的。”

唐筠安静下来,目送他们离去,见萧檀低头抬手,自己也落泪哀叹。

其余事情他不抱期许,只愿萧檀回来时不再有人偷偷叫他灾星,也无人躲着他,如同避开恶鬼。

过了许久,连人影都见不着时,他却突然听见萧檀喊自己的名字,于是穿过重重人群,朝着他飞奔。

萧檀站在原地,看见他的身影才开口:“等我回来,你要带我去吃胡饼。”

“好,我带你去。”

“还有包子、糖人、栗子糕!”

“当然,等你回来咱就去。”

得到这回答,萧檀的眼眸笑成月牙,随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霜降过了便是冬天,天气逐渐变冷,锦云宫却一日比一日热闹。

初雪是喜,冬至是喜,又添了个小公主更是大喜,唯有唐筱姌高兴不起来,抱着金虎,望着玉兰枝头,一看便是一天。

元慎汐经常过来陪她,洛婉君也不时前来探望,怕她受不住寂寞,连皇上都来了两回,陪她喝酒赏月。

她夜夜以泪洗面,闭眼看见的只有萧檀的脸,睡着后梦见有人笑她生了个祸害,惊醒时一身冷汗,枕巾也已被泪水浸湿。

每个母亲都明白世间苦难多过欢喜,却还要将孩子带到世上。

萧檀没有错,错的是天命,错的是将萧檀生下的自己。

她常问元慎汐那孩子何时能回来,然而得到的仍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若这事棘手,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道观远离人群。

她并非不知这个答案,只是希望有人提醒她,往好处想,萧檀还是有可能早日归来的。

秋狝刚过又送走萧檀,唐筠消沉许久,过了好些日子才恢复正常,念书写字,下棋绘画,被先生管着背文章,千辛万苦逃出来喘口气,又要被兄长抓回去对诗对句。

他没赶上今年最后一树石榴,陈戬便带他去摘柚子,两人一旦凑到一起,仍是翻墙爬树没个消停,让人完全省不下心。

拜萧溯泷所赐,唐筠进宫时几乎不敢乱跑,生怕碰见那乖僻邪谬的三皇子。但也正因如此,他与萧浅浅愈发亲近,找到了在宫里时可以一起玩闹的同伴。

陈戬也同她熟络起来,三人不时小聚相谈,商量的不是玩具零食,而是又在锦云宫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发现了新奇玩意儿,下回要避开别人,一同去看看。

但每当在宫里发现好东西时,唐筠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事情,应让萧檀早点知道才好,有两回甚至想要写信,让人寄到韩家去,最后还是被唐璟宸拦下。

他问了一众大人,又去素羽阁翻书查阅,为的就是了解萧檀所在的地方究竟如何。

韩家实力雄厚,出了几位得道成仙之人,在东琅建立前便与元家交好,但向来行事低调,需要出面之事皆由元家代劳,颇有幕后主使的风范。

上上任家主为知玄公韩子柊,天赋异禀年少有为,而立之年羽化登仙,号灵嗣真人,被岁星星君重用,现在少说也有个百来岁。至于为何不待在天宫宝殿,非要坐镇这十方观,原因恐怕只有本人才知晓。

知道韩家的背景后,唐筠算是松了口气,仙门世家得道高人,两者加起来真是比锦云宫强上不知多少,难道还会允许萧檀出事?

心是放下了,想仍是想念的。

那日之后,他去看过几回姑姑,有时同母亲一起,有时是独自一人。

唐筱姌见他来了,难得露出点笑容,让他快看看金虎近来怎么又不愿听话。

日子回到正轨,两人都挂念那个孩子,但也不再表现出来,仅在夜里独自惆怅,突然见到心里那人站在院内,喜出望外时却躺在床上,发觉不过黄粱一梦。

淮兴郊外北部的山上有个道童,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唯有韩知玄能与他交流。

他并非不会说话,而是不愿,比起交际,他更喜欢在晚课后爬上乾光阁顶楼,或看漫天繁星,或看月朗星稀,想着猫,母亲,宁安殿。

以及承诺带他放天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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