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神 终（1/2）

胡师做了四年的神，而我做了六年。人类漫长历史上，我们这样的神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流星，幸运的被载入史册，不幸的被推下神坛，形神俱灭。

也许我前半生过得太顺利了，注定我是那个攀得最高，摔得最惨的人。我对自己的宿命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便开始夜以继日地写书，把潦草的一生和毕生所学的剑术全部记录下来，想把它写成一本任谁看了都会怀念我的书。

三周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位金发少年骑鹿而来。老人前额凸起，像一个大桃子，拐杖上悬挂双鱼玉佩。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手捧一只铜盘。

“老愚昆仑山大祝司，这是我的徒儿。”老人说，身边少年微微鞠躬。

祝司是世上最神秘的角色，传说他们从上古时代一直延续至今，没人能揣摩出他们到底活了多少岁。每次天有异象，他们都会如同先知般降临，事后又悄然拂袖离去。

“祝司大人来访何事？”我问。

“近日老愚星盘推演，见苍犀晦暗，煞气东来，恐金坛山道场有天降之灾，特来提醒。”

“我一人清静，会有何灾？”

老人一截枯木似的手指直指苍穹，浑身颤抖：“这是灭神的天象啊！”

祝司走后我开始担忧起来，长时间坐在清溪边吐纳净心，希望忘却世俗烦扰，可又有人找上了我。

是将军府的人，受小姐所托前来提醒，让我早日离开金坛山。

“为什么？”

“将军要杀您。”

“为什要杀我？”

“功高盖主。”

我的心彻底凉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到头来只是一个单纯的剑客罢了，一个剑客就像一枚棋子，永远依附在真正拨弄风云之人的手下。

当神的人，还是太傻了。

这二十几年来，我竟从没想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宋大人，您随我走吧，小姐备了马车，可以把您一直送到西域去。”

“我不走。”我说。

我不想在人生的最后做一个逃兵，隐姓埋名卑躬屈膝地过完下半生，我决定和天神作对，捍卫十七岁时一砖一瓦建成的道场。

“好吧，您多保重。”那人给了我一坛酒，掉转马头离开了。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我从小很少见雨，这次的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乌云压山，紫色的闪电在云雾中张牙舞爪，雨点的节奏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我闭上眼睛，感觉千军万马正朝我奔来。

我回忆起十六岁随将军出征的画面，我们披着玄色的铠甲，甲片被太阳灼烤发烫，每个人头上都系一条红巾，那是大唐的标志，区别于南方异族，体现出我们是大唐骄傲的武士。将军手握幡旗，骑着最高的马站在队伍前方，吼道：“杀！”

我们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踏出去。

宋秋写到这里时，果真听到了马蹄声。于是提笔，在书的最后落下两行诗，把它放入金函之中。

“奉天子之命，讨伐逆贼！”

“奉天子之命，讨伐逆贼！”

“奉天子之命，讨伐逆贼！”

山下一片黑压压的铁甲，士兵手持弓箭蓄势待发，长剑在雨中瑟瑟发亮。他们头上系着鲜艳的红巾，那是大唐的标志，属于大唐骄傲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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