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金色蝴蝶（2/2）

她再也说不下去，惨叫出来：“好疼……好疼……啊——！”

“晶子——！”刚才把自己的妹妹与谢野晶子推开，然而自己却被狠狠砸成了两半的少女被疼痛折磨得疯狂撕烂自己的脸，简直是用自己剩余的所有的生命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喊着一切她能想起来的名字：“森阁下……秋生君……小治……呃……啊……啊！！！！！”

“我……不想……我不要离开大家！”

混合着鲜血的眼泪滴落在地面上，少女痛苦到了极致，手狠狠地扎进混凝土碎渣之中，又抽出来在自己的脸上乱划，她的双手上的肉已经几乎被全部扯烂在凸出的钢筋上，只剩下还挂着血肉的阴阴白骨。

“优子！”久见秋生跪坐在摇晃的地面上抱着与谢野优子，华丽的和服上沾满了血与尘土，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还穿着女人的衣服，颤抖着声音安抚她：“优子！不要乱动……”

黏腻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滴落， 然而他无法修补上与谢野优子的身体——因为她被砸断了。

这种不断修补却又被损毁的痛苦更加折磨。

与谢野优子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不停地惨叫，间或呼喊着众人的名字，不断重复着：“好幸福……能遇见大家……好幸福……”

地面又剧烈摇晃了起来。

很快就要二次坍塌了。

“杀了我！”与谢野优子的神志短暂地清醒了一下，她喃喃道：“杀了我……”

“我真的……好疼啊……森阁下……我好疼啊……”

“我一定会死掉的……快杀了我……”她简直是在乞求：“太疼了……快走吧……不要在这里……危险……你们快走啊……”

“快走啊！我活过……我活过……”她似乎想说“我活过已经足够了”然而却流着泪翻来覆去地重复着：“我活过……”

重复着重复着，她的神志又不清晰起来，开始惨叫嘶鸣。

与谢野晶子在森鸥外的怀里嚎啕大哭：“姐姐！”

太宰治牵着久见秋生的衣角，安静得可怕。

大地的颤抖更加强烈。

“久见秋生，你让开。”森鸥外握紧了手。

久见秋生颤抖了一下，站起来。

与谢野优子只剩下白骨的手抓住他的脚踝，狠狠地扎进他的血肉里。

森鸥外闭上眼睛。

他扣动了扳机。

子弹准确地打穿了少女的心脏，她即将吐出喉咙的声音被卡在那里，只发出一个短暂的，带着气泡的音节。

随后，她的头歪了下去。

血喷洒出来，染红她自己半张苍白的脸颊。

在少女乌黑的发间，金色的蝴蝶发卡微微颤抖，纤薄的翅膀粘着喷洒上来的血迹。

她死了。

没有痛苦了。

死掉……就没有痛苦了。

与谢野晶子狠狠地咬向森鸥外的手，森鸥外吃痛，双手一松，与谢野晶子从他怀里挣扎下来，狠狠地把森鸥外推得一个踉跄，扑到与谢野优子没有完全冷却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森鸥外看着手上被咬出血的牙印，低下头：“带小治走，这里也要崩塌了。”

他强行扯起与谢野晶子，顺便重重地敲了一下还在愣着的久见秋生：“没看过死人吗？走！”

团扇被他丢在血污之中，雪白的扇面被血污染得泥泞混沌。

久见秋生连忙抱起太宰治跟上森鸥外的脚步，看着与谢野晶子被扯得踉踉跄跄，忍不住伸手去牵她，结果与谢野晶子狠狠拍掉他的手——但在仅仅一瞬间之后，她又死死握住久见秋生的手，边跑边绝望地大哭起来。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塌掉的声音，回头看的时候，只看见与谢野优子的上半截身体也被废墟吞没。她的一根手臂伸在那里，而废墟沉降就宛如漩涡一般，慢慢将那根手臂也掩埋。

当跑到相对安全的地带的时候，再看已经看不见与谢野优子了。

她冷却在废墟深处。

“什么都没了。”与谢野晶子蜷缩着跪在地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举起左臂擦眼泪：“死了，姐姐死了……”

久见秋生注意到她的右臂形状怪异地垂着，连忙把她抱过来看，发现是被森鸥外拉得脱了臼。

“有点疼……”他给与谢野优子渡了大半条命过去，现在才反应过来，浑身疼得发抖，却还笑着：“晶子不要害怕，我这就给你接……”

“废话多。”森鸥外看了他一眼，忽然蹲下来，简单粗暴地“咔”一声把与谢野晶子的胳膊接上。

他忽然在久见秋生的浴衣裙角那里看见什么微微闪着光，于是掀了久见秋生的裙衣。

“你……！”久见秋生还没反应过来，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忽然愣住，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那是……一只染着血的金色蝴蝶发夹，钩住了裙衣被碎石扯开的线，挂在上面安安静静地跟到了这里。

它是与谢野优子永远戴在发间的那只蝴蝶。

森鸥外把那只蝴蝶捡起来，放在手心里。

他的手微微颤抖。

“不要哭，与谢野晶子。”他说：“你看，你的姐姐在这里。”

“她和我们一起来了。”

“蝴蝶是优子酱哦。”

“金色的蝴蝶。”

金色的蝴蝶发夹一如以往颤抖着它那薄薄的双翼。

“姐姐……”

与谢野晶子呆呆地望着蝴蝶翅膀上面的血迹。

她拼命用自己流血的小手擦上面的血迹，可再怎么也擦不干净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