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瘦马（1/2）

夜半，李行是被冻醒的。他在意识沉浮之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殿里没有半点烛火，月光透过窗户纸给整个宫室染上了柔和的光。没有地龙，甚至比殿外还要寒气深重。

下午去临照殿坐了没多久，勉强用完了晚膳就被宫人急急地叫走了。在两仪殿应付完什么王大人，梁大人，还有原大人已经到了深夜。他干脆屏退了宫人，自己走到了博山殿。

便是那座八角圆形的宫殿。这间殿室自他即位便开始建造，历时三年年前终于落成。自这间殿室落成之后，临照殿就不再是离两仪殿最近的宫室了。

而且，两仪殿与博山殿之间有一条暗道，一条除了李行以外无人知道的暗道。一整日的连轴转让他觉得有些精疲力尽，大脑在疲惫下放空之后，人就不知不觉走进了博山殿。

殿里寒气逼人，一进殿他那放空的大脑就冻得抖了一下，三魂七魄被迫归位。

整个博山殿很空很空，殿顶非常的高，四周开满了窗户，月光倾泻而下，因此不需要一点烛火，李行也能看清这殿里的每个角落。

博山殿是以藏书馆的名义建的，然而建成的博山殿里空空荡荡，只有大殿的正中间有一张四方梨花床，四周都挂着幔帐不过幔帐是收好的。床榻旁有一张矮几，两方软垫背靠一檀木书架，上头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书卷。整个殿室里入眼可见再无其他。

李行走了两百多步才走到那张床榻旁，他脱了外衣鞋袜躺了上去。然后撩开了唯一一面垂下来的幔帐，那后面居然有一方棺材。整个棺材都笼罩在一层薄霜之下，寒气逼人。他浑然不觉似的将手覆了上去，轻道了一声：“晚安。”

更深露重时，肉体凡胎的皇帝陛下果然被冻醒了，他茫然地看了会儿月光，然后坐了起来。手撑着棺材板凝视了半天，却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它。

他从閼逢军调来的“冷链车”并没有什么卵用。低温对古辞的尸体毫无作用，他仿佛并没有处在一个零度以下的环境，依旧按部就班地腐化着，李行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变成一具巨人观，不得不将他收敛进棺材里。

不过茅贝的降温效果虽然不能阻止尸体的腐烂，但它就像在棺材上罩了一个结界，至少不会让那些恶心的气味儿冒出来。

古辞要是看见李行每天晚上跑来守着一具腐烂得差不多尸体睡觉，怕是会想把这个变态角色塞碎纸机里毁尸灭迹。不过很遗憾他看不见，自然也做不到了。

初春白日里东风和煦暖阳高挂，但太阳一落山就又是一场能冻死人的倒春寒。晋城官道上一匹疾奔的马猝然倒在了路上，马背上的人狠狠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数圈撞上了路旁的老树才停了下来。

秦安吐了一口血，短暂地昏死了过去，不过没多久他又醒了过来，虽然伤得不轻但好歹没断骨头。马死透了，也不知道是累死的还是冻死的，他爬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至少要走到下一个驿站才有可能买到一匹马。

晋城临于京畿，如果他的马没有死，那么要不了多久这个青年就会到达京城秦府。不过现在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在预计的时间里到达了。

但是与之相反，尚观用来传信的乌鸦可是份外准时地在这个夜晚飞进了两仪殿。殿室里灯火如昼，李行正在案前提笔勾画着什么。这身姿颇为雄伟的乌鸦就停在了他面前的笔架上歪着头看他，黑豆眼里映着星星烛光，那烛火因为它的动静摇曳不止。

“来了，怎么样？”李行没抬头，眼神依旧落在自己笔下，他笔下是一幅地图。

“苏吴秦家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派出来传信的几个小厮都被我们的人拦了下来，消息暂时传不到京城。但苏吴秦氏和秦淮中都是定期有联络的，到了时间没有一个人去秦府报备，秦淮中迟早会察觉到不对劲，我们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五日。”透过乌鸦，尚观说道。

李行点点头：“五天够了，我们现在还扳不倒秦家，无需操之过急。”

“臣明白。”那乌鸦顿了顿，“陛下让臣准备的身份臣都已经准备妥当，还请陛下过目。另外信物已经交于衷返，明日要登场的老妇也已经待命京郊。”他话音刚落，乌鸦身上就晕开了一层灰色的雾，在虚空中凝成了一排字。

李行看过，轻笑道：“呵，还真得感谢朕风流无边的七皇叔，不然也难弄出这么个天衣无缝的身份，只是委屈了复儿。也无妨，这都是暂时的。”他搁下笔，“刘子闵那边呢？”

“刘大人的信件今日就能送达，算时间这会儿该到了。”

“嗯，希望方镇不会让我们失望。”李行将方才落笔完成的地图放在一旁晾干，“辛苦了，去休息吧。”

“臣告退。”那乌鸦一颔首，旋即飞出了两仪殿混进了夜色里。

元初六年的倒春寒来得有些厉害，三更天时太液池上居然还结起了薄冰。方镇就是在这最冷的时候被家仆叫醒的，熟睡时被吵醒让他面色微愠，但当他看清来人后脸上的怒色瞬间清零，脸色立马变得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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