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思量（1/2）
王阔达坐在溶洞口望着漫天星辰，他再一次伸出手，也再一次被看不见的阻隔拦住了，他出不去。
他只能看着满天星辰，嗅着溶洞里潮湿的气息，如此日复一日。
月有阴晴圆缺圆缺，他们来时是满月，如今已是新月将至。王阔达闭上了眼睛，他总是满脸愁苦的模样，额上的褶子深到磨都磨不掉。
他记得那一日也是新月之夜。
祖皇陵爆发异动，诡异的红光铺满了半面无月夜空。所有的守陵人都紧急集合，奔赴深山——也包括乌乾，他的乾儿。
荫族里的孩子，若是失了父母又没有其他亲人，就会被大巫师领养。乌乾的父母死在修复陵墓的路上，尸骨都被吞进了皇陵。他的奶奶年岁已老照顾不了他，大巫师就干脆把他抱回了自己的院子抚养。
他是个好孩子，懂事又知人心。大巫师也是族中的孤儿，前代大巫师收养了他将他培养成了自己的接班人，那个人不大温情，也不善言辞，只是每日盯着他的功课教给他活下去的能力。
前代太老了，他在那位身边只待了七年，然后他成了新的大巫师。两年之后他领回来了一个同样的孩子，乌乾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世。
前代授予了他无数知识法术，而这个孩子则教会了他爱与温情。
“师父，师父，我有东西给你！”乌乾跑进大巫师的书房，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几片箬叶，略粉的糕点躺在碧绿的箬叶上，带着甜香裹着春色。
“这是什么？”他问道。
“是桃花酥呀，师父你看这做得和桃花长得一模一样。昨天我给澜妹妹把课业送回去，顺便修好了婶婶家的栅栏。婶婶今天就送了这个给我，我闻过了可香了！”乌乾天生一张笑脸，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很讨喜，笑起来更如燕子归来时的暖阳。
那一年，大巫师还未及弱冠，他常年黑袍加身掩面示人，只有师徒独处时才会卸下面具。面具下的脸还有些稚嫩青葱，皮肤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脖颈上淡青色的经络隐约可见，他天生带着一丝清冷。可笑起来又如同三月春水，他笑着问：“你没尝尝？”
“嘿嘿，我，我不喜欢吃甜食，都给师父吃！”孩子憨憨笑着，把两只桃花酥都递到了他面前。
他抬手拿起一只，那孩子殷切地望着他等他尝尝这美味，他却转手将手中这只塞进了孩子的嘴里：“不喜欢也吃一个吧，是你婶婶的心意。”说着他拿起另一只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谢谢你了，乾儿。”
小小的乌乾不知道是自己嘴里的桃花酥甜，还是师父温润的嗓音更甜。
大巫师当然知道他的小徒弟也是喜欢甜食的，哪个垂髫孩童不爱甜味？
少年时光总如湍流飞逝，他身前的少年郎也在时光激流中迅速长成。
红莲万榭开尽处，少年郎，两两桃花面。那天他看着花海里的少年如此想着。
大巫师的院子坐落在半山腰上，出了院门便是老树绿野。他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理这片野地的，不知不觉这里就变得姹紫嫣红了，花香载着蝶影，春风撺着碧波。
“师父！”那孩子将衣袖撩地老高，露出结实的蜜色臂膀，“您看哪，这花开了！我种了三年了它终于开了！”
他走过去，那是一株不太扎眼的小花，紫中带了些夕阳似的橙黄。一枝并蒂四五朵，指甲盖大小的花像是迎风的鸟儿，拖着华美的翅膀。
真的很美。
“这是什么花？”他也伏**，就蹲在少年郎的身旁。
那孩子开心地说：“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师父不记得它了吗？”少年郎望着他，眼里总是殷切，“那年您第一次带我去巡墓，咱们在山里头见着了，您还夸过着花好看呢！”
第一次带他去巡墓？五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他想他还是记得一些的，这个孩子自小聪慧，第一次带他入陵就能辨清陵中术法，多么天才的孩子。
他又看向那些“小鸟儿”，这孩子不就和这些花一样吗，美丽得那么特别。或许他当时便是因此而驻足的吧。
“第二年我又去了那里，可惜这花一直就没开。我便采了两株回来种上了，”他伸手轻抚着小鸟儿的翅膀，“它可娇气了，好生照顾了三年才终于肯再露一次脸。”
他说着，真如对话一般冲那花儿道：“可是我师父来看你们呢，还这么娇气不给面子。”
大巫师侧眸望着他，少年生气全在一双眼里，鲜活火热又单纯如水。这一刻这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觉得自己心如擂鼓。有什么东西如这些绽放的花一样在他心底绽开了，开了就再也合不回去。
他其实并不大懂什么感情，他惯常于一人独处也不大通世事，也正是因为这点懵懂他任凭那心底的花扎根生长，愈开愈烈。
“如果当年能及时连根拔起，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悲剧了？”长夜中喟叹声微，难惊冬蛰。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药也不救当初。
另一局中，古辞悠悠转醒。他枕在一个人腿上，一睁眼那人的眉眼便落进了他眸中。
“你是谁？”他睡眸惺忪，有点迷蒙。眨了眨眼，半晌后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脸颊，“你是李行？是吧，是李行对吧。和我想的长得一模一样。”他说着轻笑了。
然后他坐了起来，“这是哪儿，山里吗？”他环顾四周又靠回了李行身上，背倚着他的臂膀，“唉，我明明从来没进过这种深山老林，怎么做个梦倒能梦的这么精细呢？”他摇摇头，“我果然不愧是某点榜上有名的打字机，想象力就是牛逼。”
“先生一直厉害。”他倚着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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