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长眠（1/2）

“你说什么！”

这是个草原上常见的帐篷，但不普通的是他的正中摆放了一个沙盘，这里是帅帐。

青年的面容在烛火里影影绰绰，但他的情绪却依旧透过声音传出了帅帐。

来报信的斥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世子殿下，沙驰将军的军队覆没了，相水溧突然发生了地陷，他们那时正好经过那处，全部陷在了那里。被后来赶来的无俦军放了一把火，大火现在都还没灭。”

“马鲁克大将军正在全速撤军。他派属下回来请世子殿下尽快拔营。”

坐在阴影里的青年世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胸口沉到了胃底，一路挤压完了胸腔内的所有空气，呼吸无法不颤抖。

拔营？他能去哪儿！？

王都是绝不可能回的，富木那只会让他死得更难看，除非他有能力踏平了富木那的白沙骑。

往北？草原本就严寒，再往北他们的马匹和兵士只能冻死。

那斥候略抬了些脑袋，透过烛火看向主座上的人，他说：“世子殿下，大将军说我们可以去天原。”

天原，是沙漠里的绿洲。曾经的天水也是沙漠里的绿洲。天原在更西北的地方，在大陆的更深处。他们遥遥相望，对马上的族群而言，它们就是遗落的明珠。

然而捡起明珠靠得不是运气，而是看谁的马更壮谁的兵更强。

如今雄踞天原的是狄族唯一一位异姓王。他和狄族王室图廿一族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世人甚至不知他的姓名，但却都尊称他为狼王。

年轻的世子望向了西北，然而帅帐隔绝了他的视线，昏暗的烛火里他连那羊皮帐都看不真切，更别说遥远的明珠了。他说：“去把合安公主请来。告诉滕达开始拔营。”

“是！”斥候右手握拳抬于胸口，行礼后就退下了。

王世子连夜带着大军往西北迁移，天未见亮就跑了数十里。而蜀地都日上三竿了，古辞才吃喝完毕。

然后去了某处不知名的高山。

“我的陛下，还得爬多久啊？这深山老林的根本看不到尽头好么？”古辞后悔上午那顿没多吃点了，“到处枯藤老树，亏你们还想着往这里头钻。”这深山是真的深山，林木缠绕，低头枯枝藤草抬头绿荫蔽日。所谓世上本无路的具象化就是这种鬼地方。

他们原本从落玉关往天水走好歹还有骑马行军开出来的山道，窄是窄了点但好歹，不像这破地方得生生用两条腿甚至还得加上爪子才能艰难前进。

古辞作为资深宅男，上辈子做过最激烈刺激的爬山运动，就是坐了个缆车来回。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四面漏气儿的球——全是被乱七八糟的草划拉的。

“快到了，”李行转过身来替古辞拂去了他额间的杂草，“拉着我的手，能省些力气。”

古辞眼都没抬就把手放了上去，那人收紧五指拉着他，将大半要花的气力都挪了过去。

在最前头带路的是个本地人，也不知道王阔达是从哪里把那人给挖出来的，是个带着一口浓重川蜀口音的老人，一身邋里邋遢的大袍子，个子不高整个人看着有些佝偻，他左手拄着一只拐杖——那只手只有中指往上的三根手指，后头那一半连着半边手掌都没了。像是被利器削掉的，伤口平整又狰狞。

不知又在林子里钻了多久，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那老人不知在王阔达耳边嘀咕了些什么，王阔达点了点头之后转过身来：“主子，我们到了。”他说着抚开了身后的藤蔓杂草。

古辞的目光穿过层层荫蔽，落在了一堆青苔横生的乱石上。冬日里的风呼啸而过，撞在枝丫树干上，化作无数薄刃，纤细但又锋利地无处不在，让他觉得脸颊生疼。

那老人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磕下头颅长久不起。

“姜同风、衷返。”李行看了眼跟在最后的姜岁和衷返，两人会意向前，看着那堆乱石同时默念了些什么。

古辞看见那些石块上蓝光萦绕，不多时青苔和尘土层层褪去，露出了那石块的本来模样，它们腾空而起大大小小地缠绕到一块，拼凑成了完整的形状。衷返还顺手把那些藤蔓清理开了。

这是一块墓碑，上面刻着“何驰远”。

本纪里没有叫这个的人，古辞不知道李行大费周章地跑来这到底为了什么。王阔达退了回来站到李行身边：“主子，这里便是驰远大将军的墓地了。”

驰远大将军？什么大将军的墓会建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墓碑都碎一地。拼回来那上头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下葬的。

“嗯。”李行走向那墓碑，他手还拉着古辞，古辞自然地跟着他一道走了过去。

“这何驰远是什么人？”古辞侧脸看着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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