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回(1/2)
“行儿你记住,这些都是母妃的错,你和你父王什么也不知道。母妃今后不能继续在你身边看顾你,你定要好好活下去,爬到所有人都必须仰望你的地方!记牢了,你才是李家正统!”女人是用什么表情对他说了这最后一番话?他记不清了,午夜梦回时,吊死的尸体真的十分可怖。
“皇太孙?那不过就是废太子的孩子,废太子是什么你知道么?阶下囚都不如,何况他都被圈禁在宗人府这么多年了,还能有出头之日?要不是今上仁慈还能让他活到现在?”宫里的下人总是吧刻薄狠毒,却无法反驳的事实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都是因为你!还有你那个妖女的娘!否则孤怎么会落得这个田地!否则父皇怎么会立了老三那个没用的窝囊废!”仿佛永无止境的谩骂殴打,和那个身为生父的扭曲嘴脸像是刻在他脑子里一样,二十多年过去依旧鲜明。
“这是你大哥我凭本事得来的钱,还给你?呵,摊上你这个没脑子的傻侄子,你那缩水萝卜似的姨活该早死!就算这钱拿去买药喝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迟早让你给蠢死气死。”市井小儿称兄道弟之后暴露的丑恶嘴脸和狠毒内心,令人作呕。
“去耍那个汉人杂种?有趣,听说怎么打他也不吭声。正好小爷我今儿有气没处发,就去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当只贱奴怎么讨饶才能让爷开心。”那些茹毛饮血蛮族,还有带着倒刺的长鞭,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不知道怎么取悦观众的猴子一般没有人性,因为没人把他当人。
……
古辞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波动静惊动了在外候着的内侍。那个在外厅搓着手的小内侍赶紧跑了进来,替他掀开了床上的幔帐之后温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是被魇住了吗?”
那些句子甚至连着标点都还在古辞的脑海里盘旋着,他一睁眼就看见华丽的床帐和古色古香的床帏,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主子?主子您还好吗?”小内侍见古辞半天没反应,都有些急了,原本还算温吞的声音开始破音。
古辞一下子被这种诡异的声线拉回了现实,他长舒了口气摆摆手道:“我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内侍放下心来,回道:“现在刚到卯时,外头还黑着呢。”
反正再睡也睡不着了,古辞就打发了这小内侍去准备洗漱用的东西。他自己还坐在床上,眼神直直地发了会呆,没多久就忍不住用锦被掩住了自己的脸。
那些句子都出自一本连载于某点,名为《邪帝本纪》的小说。是古辞的出道作也是代表作。他高中毕业那年激情创作的中二系悲情流爽文,阴暗龙傲天反派逆袭复仇的故事。
回想起了这些,古辞终于松了一口气。怪不得他自从见了那帝王一面之后,满眼满心满脑子都是那人的模样声音,还有他左耳后那方浅色的鳞形胎记。就连走个神发个呆,那张脸都能钻进他的念想里。总觉得那人莫名熟悉的过分。原来那完美符合了古辞审美的人,根本就是自他笔下诞生的。
这人正是《邪帝本纪》中的主角大反派,儿时凄惨无比的废皇太孙,后来雄霸天下的暴君李行。
太好了,他这么想着舒了口气。说实话他这几天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怕不是一朝穿越,不小心把自己给穿弯了呢,成天想着个男人。
还好还好,没弯就好。
等等,好什么?!那人要真是李行,那他这个走马上任的大国师岂不是死到临头了!
这时候伺候古辞的小内侍禄存刚端着热水进来,正好看见他的主子在床上扒着脑袋,一副天崩地陷世界末日的绝望模样。只看了一眼他就赶紧收回了目光,他可不敢盯着这种贵人看。只在心里嘀咕着这位新入主景行殿的贵人未免也太不走寻常路了。
而这一切都得从数日之前的下元节开始讲起。
为了把这次下元节的祭祀,做到最完美,最盛大,最狂拽炫酷吊炸天,礼部和司天台都铆足了劲早好几日就灯火连昼,不停不歇地在含元殿里忙开了。每个人都想在新帝的眼皮底下好好巩固一番自己的势力。
这一次的祭祀是新帝登基之后,元初年间的第一场大祭,声势浩大。
当天,含元殿内共设了三方高座。坐于首座龙椅上的正是大成的帝王李行,他一身玄色礼服,头束黄金九龙冠,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单看面容这位二十八岁的帝王似乎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但是那周身的气势却又比他的年龄厚重太多。这都是久经沙场,尸山血海里沉淀下来的威仪。
第二方高座则坐着当今的太皇太后秦氏,她是成昭帝的皇贵妃。这位太皇太后现在四十九岁,但她的面容身材都像不过三十出头的丰腴美妇,确实是个不世出的美人。她打扮得华贵却也低调,始终带着慈和的淡笑看着忙碌的众人。不时和上座的李行说两句话,一派祖孙慈孝其乐融融的模样。
相比起前面这两方奢华的龙椅凤座,这第三方高座就显得朴实过头了,而且此时此刻这上头也没坐任何人。只不过若是懂行的人便知道,这座椅是一整块上好的乌木做的一木雕,通身漆黑如墨纹理细腻柔和。光木料本身就价值连城,一木雕更是凤毛麟角,这方座椅怕是比皇帝龙椅还要贵重难得。
这方座椅是为当朝大国师准备的,大国师本人正在含元殿中央的高台上主持着这场祭祀。
大成国的大国师年近古稀,此时一头花白长发披散而下,面带桦木的素色面具,身着纯白的礼祭袍服,手执一把古木天成的手杖。飘然出尘之势,令台下的宫人和那些地位稍低的百官都不敢直视。
李行所在的首座视野极好,整个含元殿的景象他都能轻松收进眼底,下头人的一举一动他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视力极佳胜于常人。
就在这个时候,高台上的大国师用手杖肃穆地敲响了脚下的地板,整个高台发出了一声宏厚的声音,原来这个高台本身就是一尊通天鼓。
原本含元殿里忙碌的宫人们听到这一鼓声之后立马退避到了角落,大殿几乎在一瞬变得清净肃穆。祭祀要正式开始了。
大国师第二次敲响通天鼓的同时,高台左右素服危坐的人都陆续奏响了自己手中的乐器,这里一共七十二人都是大国师手下的得意弟子。为首一人手执箜篌,相貌端正,正是大国师的大弟子,大成的少祭司方镇。
空灵渺远的乐声中,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不管真心还是演技。
其中看起来最为端庄的正是元初帝李行。侍候在他身边的姚长龟姚公公看着李行这连衣褶都一丝不苟的模样,心中不由感叹。旁人看不到可是一直尽心侍候的他可是清楚地很,他那身华服怕是比将士盔甲还要重上几分,可这陛下自从落了座之后便挺直了腰杆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过。不愧是将军出身的帝王,就是铁血。
正被手下人夸着铁血帝王的李行,此时心中百无聊赖,看着高台上执杖起舞的大国师和台下目不转睛的文武百官,他的内心真的是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想笑。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不过也不能说这些人都是些装模作样的,心诚的怎么着也得有一半。否则没这么些个忠实的信众,这台上蹦跶的老萝卜皮也没法和权倾朝野的外戚秦氏分庭抗礼。
他想着想着就看向了居于文武百官之首的那位大司徒,当朝唯一一位三公大人,太皇太后的同胞亲弟——秦淮中。这位三公大人正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的大国师,眼中虔诚溢于言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打从心底里重视这场祭祀呢。
李行掩在广袖之下的左手食指在自己的膝盖上点了点,他想,这些人的演技可比梨园里整天吊嗓子的戏子好太多了。
这么一想便觉得没那么无聊了,难得能看一场大戏也不算亏。
台下众人虽然端坐着但至少还有酒水,台上老国师顶着古稀之龄得蹦蹦跳跳好几个时辰还不带休息的,不可谓不辛苦。
不过他老人家身体虽累,脑子可也没闲着,忧国忧民当真操碎了心。
下元祭祀解君厄,大成近几十年的皇帝运实在不怎么好。成昭帝那会儿还算不错,他自己青年即位又政令得宜,算是中兴了一波。可惜朝堂上再神武,对后宫家眷还是不够拿捏得当,外戚之势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祸患。
晚年还出了废太子之乱。
后来封了没有母家的三皇子即位,这倒霉的泰安帝就被秦氏和国师党轮番控制,郁闷可怜地做了十四年傀儡皇帝,大国师看着皇帝实在昏庸,倒不如早点退位让贤。便下了点功夫让这泰安帝驾鹤西去了,这才有了如今的元初皇帝。
只不过大国师他原定的元初皇帝可不是如今龙椅上的这一位。想到这里这位老国师就愤恨不已,他一转身正好看到高座上面无表情的李行,不由一脚跺得更重一些,通天鼓被他跺得鼓声震天。
泰安帝晚年羸弱,膝下无子,国师党本想立他唯一还活着的兄弟,七王爷为新皇。奈何这位七王爷比他兄长还短命,没熬到登基居然猝死在了烟花巷里。让当时积极拥护他的国师党颜面扫地。
颜面什么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还让他们错失了把自己的人抚上皇位的机会,结果让那秦贼立了个成昭年间就被废了的皇太孙!
当年宗人府走水时,分明上至废太子由下到洒扫宫婢都死了个干净,也不知这秦氏从哪儿弄来的皇太孙,还给他母妃王氏翻了案。谁不知道当年南都古族王氏一朝覆灭,就是这秦媛皇贵妃和秦淮中的手笔。
奈何这事儿天下人都知道,但是这位新皇帝他自己不知道,认贼为祖可谓是愚蠢至极。
不过,秦氏的如意算盘到底也没怎么打响,因为他们国师一党也没遭新帝厌恶。倒不是他们这些怪力乱神有多牛劈,单纯是这位新帝对朝臣毫无喜怒,他就一门心思要打仗!管你们朝廷上鸡飞狗跳,给他钱打仗就行了。
最后当真是把国库打到了秦氏都搜刮不出油水的地步了。虽然国师党也难以捞到好处,但他们也乐见其成,看着秦贼扶了个不好控制的主上位,他们正好可以作壁上观让秦贼自耗。
新皇帝打仗再花银子,满朝文武也没有办法不让他打,毕竟李行行伍时代战无不胜的战神名号不是白来的,何况宗室子嗣凋敝,秦氏就是想换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名正言顺的后继者。
如今大成国收复了北郑,南北一统,分裂了三百多年的中原厚土再度统一可都是这位年轻帝王的功绩,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即使是大国师也不得不叹服。
不过他也不是佩服别的,就是佩服李行的命格奇葩而已。此子幼年艰难,大国师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他的面相时,也感叹过宗室嫡系也能生出这种天煞孤星的命格。而他本人一直到十二岁也确实都在这种命格上一往无前的奔跑着,直到宗人府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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